在民主、自由和平等的後麵

       近幾年來，海外中文網上多了不少經常把民主自由掛在嘴上的人，他們自以為掌握了宇宙真理，信心百倍地攻擊一切和他們意見不一樣的人，動輒就把“強國人”、“黨媽”、“五毛”等詞匯甩給對方然後便覺得自己無比優越，他們還特別擅長把一切新聞都和中國沒有民主聯係起來，如果明天非洲死了一隻耗子，隻要能上新聞，他們也一定有辦法把它的死和中國聯係起來。然而要說他們有多熱愛民主自由，倒也未必，因為他們從不講道理，這就很可疑，熱愛民主自由的人不是應該講道理的嗎？詭異的是他們和前些年征戰網絡的小粉紅們仿佛一脈相承，都一樣的愛罵人和不講道理，似乎曾經的網絡宣傳員們集體跳槽為新東家服務了，煞是神奇!

      民主是那些人最愛的詞，他們總是把民主捧得至高無上，看起來他們似乎以是否民主為判斷一切的金標準，比如印度好中國不好，烏克蘭好香港不好等等，但他們或他們擁戴的人的行為卻經常會成為對民主的羞辱。比如某功會到處起訴敢於批評他們的媒體們，香港的年輕暴民們會暴力攻擊所有跟他們立場不一致的人們。自由是他們第二愛用的詞，隻不過他們理解的自由通常僅僅意味著讓他們隨心所欲，包括隨心所欲地攻擊人和隨心所欲地撒謊，比如新疆種族滅絕。他們覺得他們撒謊自然是正義的，因為他們在爭“民主“嘛，而民主又是宇宙真理呀！既然說到民主自由，那就不應該忽略一個與它們不可分離的概念 – 平等，可是平等就顯得有些可憐了，它很少出現，大概是因為這個詞不容易用來罵人，用得不好容易有副作用，把自己套進去，總之，不太給力。

       今天我打算來探究一下這幾個概念，畢竟這幾個詞語代表了人類內心美好的意願，就這樣讓人糟蹋了實在可惜。曾幾何時，當我們還是熱血青年時，也曾把這幾個詞語所代表的理念奉為神聖的法則。然而認知的腳步永不停歇，隨著閱曆的增加和思考的深入，這些概念後麵那些與之緊密聯係然而又通常不被明言的東西就會逐漸進入你的視野並被一遍遍地探尋考量。事先說明，本文是寫給願意真誠思考民主自由平等這些概念的人看的，各方以罵人為生的人請自行離去。

一、論平等

      首先我想指出一個巨大的錯誤，因為西方國家一直在極力推廣民主，民主這個概念已淩駕於其他概念之上，其實在這幾個概念中民主恰恰應該是被放在最後麵的，這不僅因為民主的存在和正當性依賴於平等和自由，還因為民主很容易出偏差甚至釀成大禍。其實在這幾個概念中，自由和民主都起源於平等，平等是第一原理，是不證自明的公理。

      我們這裏所說的作為一種基本價值觀的平等指的是什麽？是指人人生而平等。可是明明人生下來有很多東西是不平等的，人的健康狀況、天賦、財富、和受關注程度等等都是不平等的，那麽究竟什麽才是平等的？是每個人的人格，以及由此而來的人的基本權利。正因為人人生而平等，所以沒有人有權力隨意侵犯他人的基本權利，所以人是自由的。可見平等 是自由的充分條件，即隻要承認人人平等，則自由是必然的。從邏輯上來說，這個論斷反過來不一定成立，即假定大家都是自由的，而這並不一定意味著人人都平等。比如某些國家中的非公民常駐居民，他們擁有一樣的自由，可以想幹什麽幹什麽，但他們不能投票，無法參與國家大事。

       平等的概念很容易被曲解、混淆和濫用。比如人格平等的兩個人，他們的地位一定平等嗎？或者說，地位不同的兩個人，他們的人格和基本權利會平等嗎？試想一位英國王子和一位英國平民的孩子，在正常情況下他們的基本人權都應該是有保障的，但很明顯他們的地位相差巨大，王子會擁有很多的特權。再比如這張經常被引用的圖，作者和引用者用這個圖來說明平等（equality）與公正（Equity）的區別並以此來表達一種情懷和訴求。我理解這種情懷的理想主義色彩和曆史淵源，但同時也覺得這個圖從邏輯上有不少可以質疑地方。這張圖很明顯是在說社會財富分配問題，那麽首先那些財富的擁有者是誰，是私人財產還是公共財產？如果是私人財產（像零元購就是搶劫私產），那麽產權不再受保護了嗎？這豈不是要拿走資本主義最重要的基石？還有，這種平等分配很顯然是不考慮每個人貢獻的差別了，那以後誰來做貢獻呢？從這張圖（或類似的圖）的流傳之廣和被接受程度之高，我估計美國多數人是認可這種理念的，那麽中國人呢？其實這張圖換個說法，就是中國人常說的機會均等和結果均等，那麽答案很明顯，中國人絕大多數讚成機會均等。我們幾十年前才從社會主義大鍋飯中跳出來，並因此取得了巨大發展，沒多少人願意再回去。當然，世事無絕對，對社會財富適當的再分配和關照弱勢群體都是必須的，隻不過再分配一定要有序合理合法。曆史地看，曾經的黑人有僅僅追求基本權利平等的時候，但被白人殘酷鎮壓了，現在黑人群體對結果均等的追求和這種追求中的暴力行為，何嚐不是一種曆史的報複和反噬呢？

二、論自由

       前邊說過，因為人人生而平等，所以沒有人有權力隨意侵犯他人的基本權利，所以人是自由的。在現實世界中，如果一個地方能讓人人都有絕對自由，然後大家就可以幸福地生活了嗎？當然不會。在一個絕對自由的地方，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因為自私和人性中的惡，其後果必然出現弱肉強食，就像我們在西部片中看到的那樣，兩強相遇，就看誰拔槍快。所以，僅僅有自由是不行的，秩序也是必要的。然而自由和秩序間存在天然的衝突，秩序的建立必然需要眾人犧牲或讓渡一部分自由，無論這種犧牲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一個極有秩序的地方必然意味著那裏犧牲了相當程度的自由，比如在新加坡就沒有口香糖自由。秩序的提供者常會試圖侵蝕自由。秩序的提供者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利益和私心，有讓自己的利益淩駕於他人之上的衝動。他們在謀取私利時有可能會用較易分辨的形式，比如官員貪汙受賄，或警匪勾結敲詐勒索；也有可能會用更為隱蔽的方式，比如政府公務員們的工資福利的增長幅度遠超其他行業。

       對於弱者而言，如果他們缺乏基本的自保能力，必須求諸於他人來提供保護，則他們的自由和權益很容易被打折扣， 因此自由是強者的追求。現實的社會都選擇在自由和秩序之間取得某種平衡。為防止政府侵犯個人自由，西方社會普遍趨向於警惕和限製政府的權力，而這種限製是有先決條件的，即公民們要有能力在一定範圍內實現自治，自己維持秩序。所以我們能看到身邊城市裏有很多事都是靠各種自願者和自願者團體推動實施的，我們這裏的市長曾說“我們社區建立在自願者的基礎上”。還有就是當有人侵犯他人利益時，西方社會的公民普遍敢於發聲勇於反擊，而不是事事都需要等政府出麵，像在國內經常出現的那樣極個別人胡作非為就能讓眾人鴉雀無聲的情況很少出現。

       前不久在加拿大的萬錦市就發生了一件事。萬錦市的居民多數都是華人，一次眾人在一家影城看電影，在眾多華人中有兩個中東裔的移民，這些人大聲叫喊，口出不遜，明顯在搗亂，隻有一個華人小夥子敢於站出來製止他們，於是被他們攻擊，打得頭破血流，其他人都不敢出聲。後來這個小夥子把事件經過發在了小紅書上，大家議論的是“警察在哪裏？”“影城為什麽不出動保安維護秩序？”

       很明顯，對於一個缺乏自保能力，時時刻刻都需要他人提供秩序的人群來說，在自由和秩序之間會做出哪種選擇是很顯然的。這樣說不是為了批評某個或某些華人，這種事能普遍發生說明了這不是哪個人的問題，而是民族性的問題，這其中也反映著中華民族所經曆的苦難。自秦始皇以來中國人經曆了兩千年的獨裁專製統治，其中還有幾百年的異族統治，一代代敢言敢鬥的人都被殺掉了，留下來的基本都是靠委屈求全以自保的。所以不奇怪在此次抗疫中中國人的選擇與所有國家不同，對於靠嚴格管控來保持清零的做法國內絕大多數人都非常擁護和支持，並以此自豪，而這種做法卻是任何西方國家都不可能做到的。此處無意比較抗疫做法的孰優孰劣，而是以此為例說明中國人絕對會優先選擇秩序與安全。

       以中國人的這種國民性來說，當下中國的體製是基本適合國情符合民意的。幾乎任何時候碰到問題了，國人都會呼籲政府加強監管，很明顯，中國民眾需要一個大政府，一個英明決斷的能把一切事都管起來的大政府，同時絕大多數國人也願意犧牲一部分自由，這是基本民情。所以，要想在中國實行類似西方的那種民主自由，恐怕在相當長的一個曆史時期裏都是不可能的，這不取決於什麽人掌權，取決於中國的國民性。要想推進自由民主，就需要長期持之以恒地鼓勵和推動一定程度的公民自治。這當然是很難做到的，然而問題還比這複雜得多，首先公民自治也會有問題，那就是如何防止影響力大的人侵蝕他人利益。其次還有一個更頭疼的問題，即在推進公民自治之前中國還需要先解決反封建反愚昧落後的問題（此處的封建是中文裏常用的那種語義），否則可以試想一下類似徐州豐縣這種地方如果搞起自治來會是什麽狀況。總體而言，中國還不是一個現代社會，想在中國複製粘貼西方的製度，無異於癡人說夢。

       在此插一段題外話，海外華人家裏有男孩的首先要讓孩子學一種技擊術，無論是空手道、跆拳道、還是武術都行。練體育的話如有條件首選橄欖球，哪怕打得不好，隻要打過一段就行，敢於用自己全身的重量和力量去抗擊對手。彈鋼琴倒是無可無不可，其實這一點我很納悶，十個華人孩子九個都彈鋼琴，而且家裏都把彈鋼琴當做家庭教育的一大主要內容來抓，很莫名其妙。同時，在美的華人都應該有槍！美國政府所提供的秩序越來越少了，警察的力量在縮減，司法體係也越來越寬縱罪犯，近來有好幾樁針對華人的惡性犯罪是由已被逮捕多次但基本沒受到懲罰的人犯下的。這種趨勢在短時間內看不到逆轉的可能，華人們必須要靠自身的力量來自保。美國的華人社團對這類事件缺乏足夠的警醒，社交媒體上已經有人在說中國人對這種攻擊沒有意見！對於那些有多次犯罪前科而沒有受到懲罰的人攻擊華人，美國華人社團們為什麽不組織人去法院外邊示威，聲討抗議他們縱容罪犯？

三、論民主

       當人人平等了，那麽一群人在一起組建一個團體，這個團體就人人有份，大家共同參與管理，這就是民主。在現代社會，國家的所有權歸全體國民所有，至於國民們如何參與國家的治理，則是政體問題。純粹從平等的理想來說，似乎當然應該實行民主體製，而且民主越多越好，直接民主比間接民主好，這樣才最平等。然而但是可是，在實際運作中民主的問題和陷阱太多了！

       現代國家中哪怕是最小的也太大了，不可能由所有國民直接管理決策，所以要實行代議製，要進行選舉。那麽選民們有多大可能會把對的人選上來，這是一個問題。

• 設想一個極端點兒的情況，一群隻重顏值的人會不會選一個無能的帥哥上來？其實是有可能的，政治家的個人魅力對吸引選民有巨大的作用，加拿大總理小特魯多就曾經從女性選民對他的喜愛中獲益。
• 競選其實就是一場場在公眾麵前的表演，擅言辭會表演就會擁有巨大優勢，可是，多數時候人的才能隻是集中在某些方麵，善於說話表演的人他們的品行如何眼光如何處理複雜事物的能力如何呢？當然是個疑問，中國人不常說嘛，“一瓶子不響，半瓶子咣當。”例子太多了，舉一個對比分明的，2004年約翰·克裏和約翰·愛德華茲代表民主黨競選美國總統和副總統，克裏少言寡語，而愛德華茲雄辯滔滔，完全搶去了克裏的風頭，使得克裏倒像是愛德華茲的助手。後來競選失敗後民主黨們後悔，如果當初讓愛德華茲來領頭肯定就能贏了。然而實際上愛德華茲除了會說之外，能力和政績都平平，幾年後還爆出了婚外情、私生子和把政治獻金轉給情婦的醜聞，說明他的品德也很不好。而“一瓶子不響”的克裏則一直活躍在政壇上直到今天，路遙知馬力，同僚和民眾都對他的能力、貢獻和人品予以高度評價。
• 這幾年勒龐的書流行，很多人都知道了“烏合之眾”的說法，當一大群無組織的人聚在一起時就是烏合之眾。烏合之眾極易被煽動而失去理性。那麽在選民們麵前理性實際的平實話語能戰勝極端煽動的激情言辭嗎？
• 在選舉製度下各黨派都會爭相討好選民，這一點以前常被用來說明民主製度的優越性，然而選民作為一個整體經常是短視的。多數人都喜歡減稅和增加福利，而收支平衡的話題則顯得乏味無聊，大家都享受寅吃卯糧，而把如山一樣的債務推給子孫後代去償還，這難道道德嗎？有誰敢告訴選民，“你們不能太自私，應該吃些苦先把債還上！”
• 在選舉製度下，各黨派都隻能先顧眼前利益，全力以赴地拚即將來臨的下一次選舉，即使選上了，除非能連選連任，否則很多舉措會被下一屆政府擱置或推翻，那麽如何來做國家的長遠規劃，如何保障全體國民的長遠利益呢？

       民主是用來防止少數人專製的，可是對多數人專製又該怎麽辦呢？就像當初德國人決定剝奪猶太人那樣。這方麵有很多的研究探討，也提出了製衡的辦法，如憲政和三權分立。美國建國先賢們當初在設計政體時就對防止多數人的專製做了很多考慮和設計，然而那種種考慮和設計也沒能防止像迫害黑人和排華法案這樣以種族主義麵目出現的多數人的暴政。還有一種情況，與多數人的暴政相似，即民粹，或者說多數人的暴政正是民粹的一種表現形式。除了對付國內的少數群體，民粹還常被用來針對其他國家。近年來我們能很清楚地觀察到美國的政客和媒體如何罔顧自己國內存在的問題，一味歪曲事實挑唆民間對中國的仇恨，把自己的問題都歸咎於中國。因為人性的普遍弱點和廣大普通人群極其有限的平均理性程度和判斷力水平，挑動民粹是相當容易成功的，這就使得一些國家在麵臨困難時很可能會選擇利用民粹，通過挑唆仇恨來轉移問題。可悲的是，民主國家更可能這樣做，有數據表明民主國家更富侵略性，更可能主動發動戰爭。

       民主體製的著眼點在於多方製衡，以防止一方專權。然而多方互相牽扯之下，想要做成事也就更難。所以民主體製的決策效率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而且很顯然，民主越充分效率越低，這一點所有在單位裏做過項目的人都會有切身體驗，參與開會討論的人越多，需要的時間就越多，就越難做決策。對於一個享有長久和平沒有生存危機的國家來說，也許慢些也無妨。可是對一個隻有短暫戰略機遇期的國家來說，花幾十年也定不下來要不要在某大都市增加一條地鐵線路可能就是不可承受的低效率。因此，在決策水平和決策效率攸關生死的領域如戰場和商場，決策方式都隻會是獨裁而不是民主。眾所周知，中國革命的成功靠毛澤東，蘋果的成功靠喬布斯，舍此無他。此外，在民主國家裏各級政府都互不統屬，各管一攤，這自然能加強相互製衡，但在遇到抗疫這樣需要全國一盤棋時，就萬萬做不到了。而在中國，各地方政府執政水平參差不齊，在碰到一些地方政策做法不合理時，人們都會向上反映，希望中央政府來出來糾正錯誤，比如高速路亂收費，比如地方保護主義，如互不統屬的話錯誤就更難糾正。

       本文的立意不是要反對自由民主，而是旨在說明自由有其限製條件以及民主道路上可能存在的陷阱。曆史地看，平等自由民主比起曾經的等級社會、奴隸製度和獨裁專製來是巨大的進步。然而越是如此，越要深思熟慮謹慎從事，對自由民主的傷害莫過於輕率冒進把自由民主搞砸以及打著自由民主的旗號做出反自由民主的行為。對中國來說，相比起一貫被高調宣揚的民主來，用法治來讓掌權者按規矩辦事，以及切實保障每個人的基本權利都要更重要也更穩妥，有利而無害，應該首先被提倡和推動。民主有不同的實現形式，而且民主體製也仍然在演變當中，近些年民主的一些弊端表現得越發明顯，像福山這樣的學者也在不斷更新自己的想法，未來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尚難預料。在我看來，精英治理加民主監督也許會是一條相對穩妥的路。當然， 這並不意味著在中國不能推行一定程度的民主，比如網絡就是推進民主的利器。在前網絡時代普通民眾極為缺乏發聲渠道，很難想象中國可以像法國一樣隔三岔五就有各派勢力湧上街頭表達自己的訴求。而在網絡時代這一點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強大的網絡輿論可以逼著原本不情願的地方政府一步步地遵從民意來調查處理豐縣八孩媽事件。實際上，中國的官員們因為要小心翼翼地對上負責，而上麵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群體事件，所以很多時候中國各級政府對形成了輿論壓力的民意反應相當迅速，這是中國特色的輿論監督方式。像這樣借助個案來推進某個方麵基本權利的做法，在當前的中國是一種切實可行的路徑，這樣堅持做下去，一項項一步步做出改變，推動進步，一段時期之後中國的狀況必然會有很大的改觀。

       推進自由民主不可以脫離開中國的實際情況，中國的各種製度是否適合中國社會要看民情民意，脫離民情民意而隻顧一味地按自己的理念來要求和評判不是無知、傲慢就是故意使壞。真正可靠的曆史進步無法僅靠更改某個製度來完成，而是要靠全民素質的逐步提高，靠文化和教育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