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對AL賣關子:“26年前的明天,中國民航給你遠道送來一大禮,知道是什麽嗎?“ 他一向反應慢,我使了半天眼色他都沒懂,直到我要失臉色才反應過來:你?
還算他明白! 1992年2月1日,我!隻身到了澳大利亞的墨爾本,轉道去塔斯馬尼亞讀書。說是” 隻身” 其實也不全對,隨身來的還有100多公斤行李---兩隻填的瓷瓷實實的黑箱子。
這二十多年來,每每提起這一百多公斤行李,都會引起眾人的許多好奇和疑問:怎麽把這麽多行李帶上飛機的?都帶來些什麽?說來家家都有個‘能不夠’,我家的能不夠是老二,她托了在機場工作的另一個‘能不夠’把我和我嚴重超重的行李一路送上飛機。這裏說的“送上飛機”,可實解為“送上飛機”:東西送到托運處,人被送到機艙裏的座位上!至於那行李裏都帶了些什麽,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什麽都帶了!
回想當年,從準備出國到上飛機有好一段兒,已經在國外的朋友長信短箋地寄來出國必備清單。美國:“一定要帶被子,毛毯!這些東西在國外很貴”;“鍋碗瓢盆每樣帶點兒,國外的東西不合適做中國菜”。。。澳洲:“內衣內褲多帶幾套,特別是胸罩,這裏的號碼太大了“!”多帶幾套運動衣褲,打工用得上“;”學習用品帶齊,很貴的,特別是字典“!聽人勸吃飽飯,於是我們姐妹三個有空兒就拎著這些清單逛街,買這個去國外穿國外戴,買那個去澳洲使澳洲用。不知不覺攢了一堆東西,儼然忘了出國是去幹什麽的。
回想我那兩個寶貝箱子裏揣的可真是樣樣俱全:單人棉被,純毛毯,大毛巾被;電飯煲,平底鍋,塑料菜板,菜刀(王麻子的);內衣,外衣,長短大衣,四季服裝;運動鞋,拖鞋,各式各色皮鞋;大字典,小字典,精裝簡裝大小筆記本,隨身聽錄音機,備用卡帶和電池。。。換句話說,要是我從那飛機上掉下來沒有摔死,基本上可以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安營紮寨,落戶生根。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那一百多公斤的東西都去了哪裏? 92年我先在塔斯馬尼亞的朗塞斯頓讀書,帶著那兩隻箱子從墨爾本到那兒走了兩個來回,空運不行就坐船;93年因為轉學,又把它們拖去了霍巴特。94年底一隻箱子徹底散了架,另一隻湊和著陪我回到墨爾本工作安家。那時大陸出國讀書的都是一水兒的窮學生,我們家在國內的生活水平是非常不錯的,但終究沒有錢供我和妹妹兩個人在國外留學(我家老二當年也去了日本留學),我留學的外匯是家人和朋友湊的,我上課之餘打些工,加上爸爸那年在美國探親期間幫表哥做些事,姑姑以給爸爸開工資的名義寄給我一筆費用,正好湊夠我兩年讀書的學費。因為在塔州的頭兩年沒錢買東西,每次搬動又會扔些沒用或用壞了的,所以兩箱家夥什兒就變成了一箱。
要說我帶的東西裏最沒用的應該是從北京友誼商店買的那些真絲綢緞襯衫衣裙和皮鞋。在塔州的兩年一直都在餐館做工,那裏天涼,能穿上它們的地方幾乎沒有,那些五顏六色的鞋子也極不實用,有幾件非常精美的絲綢襯衫後來送給了當地幫過我的朋友,其它也都在箱底壓了許多年才依依不舍地捐掉。
字典詞典是另外一類沒用的東西。那年頭國內帶來的字典都很過時,別說寫東西用不上,還讓我鬧了不少笑話。最難堪的一次是我在朗塞斯頓大學學語言的時候,老師讓我們分組做個小辯論,題目是:The advantages and the disadvantages of condom vending machine at high schools 。“在中學校園設--- ---機的利與弊”,題目讀來有兩個生詞,我就去隨身帶的簡明漢英英漢字典上查。找到一個,沒找到另一個,於是舉手了:“請老師解釋一下condom vending machine”. 金發的女老師說:“Vending Machine就是你把硬幣放進去,condom 就自己掉出來的machine”。那老師和我年齡差不多,她想當然地認為我不知道的詞一定是這個vending (販賣)。可偏偏我在字典上找到了vending ,沒找到的是condom(避孕套)。當老師意識到我的問題時,她一時語塞,全班哄然,明顯隻有我一個人不懂。我趕忙去書包裏找另一本大的字典,就在這個當口,旁邊坐著的一個韓國小男生為我這個Ajumma(阿姨)同學畫了個圖解。。。可想當時我那張臉---真後悔一早沒把那臉留在被窩裏。那天回去以後,我就把所有的字典詞典換了新的,那是我到澳洲後除了租房子以外的第一筆最大開銷。
當時我很慶幸帶來了個可以錄音的隨身聽,SONY的隨聲聽還是托朋友用外匯指標買的。因為大多數教育學的課程我基本上聽不懂,比如:Utilitarian of the education(教育的功利性), Sociology of the education (教育社會學)等等, 我的辦法就是從頭錄到尾,反正從中國帶來一堆磁帶和電池。結果是,我一個星期就錄了六小時的講座,根本沒時間聽,兩個星期後,帶子電池都用光了,隻好作罷。但是這個錄音機我還一直留著, 現在恐怕也是古董級別了。
廚房用品大多有用,隻是95年從塔州搬來墨爾本時不方便再帶,分別留給了塔州的朋友,包括那把王麻子的菜刀。電飯煲我沒有送人,一直用到有一天它燒兩碗飯但隻有一碗能吃,其它都成鍋巴的時候。
床上用品都很實用,在塔州冬天很冷,我把毛巾被改成了一件大浴袍,正經披了若幹年;毛毯在我回到墨爾本後就用不上了,可那毛毯質量極好,我一直留著。
一趟飛機帶一百公斤行李著實不少,可那是我全部的家當。如今家大業大,東西越來越多。去年我們兩口子搬家搬了一個星期,到最後一天請了搬家公司還裝卸了八個小時。當今世界物欲橫流,人們津津樂道的都是誰有什麽,有多少;似乎隻有有什麽和有很多什麽的人才幸福。其實住在金屋銀屋的人未必知道活在兩隻箱子裏的快樂,沒有活在兩個箱子裏的經曆也無法體會金屋銀屋的奢華。我是個很喜歡買東西更喜歡扔東西的人,但對和我一起來的這兩箱東西我卻情有獨鍾,每次淘汰一件都會心疼,因為每一件都有滿滿的回憶。去年我們換了小房子,實在沒有地方存放多餘的物品,我忍痛放棄了最後一包最早帶過來的衣物,留下的隻有照片上的毛毯和媽媽給我織的一件毛衣。
俗語說:破家值萬貫。我的100多公斤行李是祖國的家人和朋友給我在澳洲的第一個家,26年前,那是我賴以生存的萬貫家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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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的絕響啊了,也出過類似的洋像。我剛讀研時,上課整一個,“聾子的耳朵,擺設”,聽不懂,也是每堂課都錄音,用的是2 sets of rechargeable batteries.對我的學習幫助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