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隊

一介教書匠,酷愛自家鄉;寓居多倫多,桑梓永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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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戚本禹回憶錄(05)

(2021-03-27 09:58:48) 下一個

 

第三章 迎接解放:從上海人民的保安隊員到中央團校的青年學員

 

   1949年初,上級黨組織提出,由於南洋模範中學是上海的名校,社會影響很大,必須要調一些地下黨骨幹成員進去加強黨的力量,讓我和 瞿雲寶報考插班生,進入南模。同時,由於郊區真如鎮市立中學那裏是解放軍從鐵路線進入上海的必經之地,讓我們的組長劉伯瑞去真如 中學開辟工作。這樣,我們原來在中理的三人小組就不存在了,我因此隻在中理實際學習工作了一學期。我們雖然還沒有完全把中理建成 紅色堡壘,但已為地下黨在中理的紮根打好了基礎,新黨員張惠康等人接手中理地下黨工作後,在第二學期就有很大的發展。新的中理黨小組為迎接解放盡了自己的責任。解放後中理收歸公有,改名黎明中學,成為上海的重點中學。現任上海第一書記韓正就是黎明中學畢業的。劉伯瑞進入真如中學後,把我初中時的進步同學鬱文傑發展入黨,很快就在那裏打開了局麵。真如中學黨小組為配合解放軍進軍上海,做了很多事情,勞苦功高。

 

   在南洋模範中學,我們的領導仍是徐龍區青委委員張效浚。區青委的領導是錢其琛,即後來出任外交部長的那位。那時南模已設立了黨支 部,男中有六個黨小組,女中有一個黨小組,都歸張效浚領導,黨支部書記是高三級的地下黨員王純亨,組織委員是我,宣傳委員張曄 (女)、杭天禹。另外還有一個黨團小組,是做學校社團、校方領導工作的,由張效浚直接領導。這時,我受命於張效浚,負責南模兩個黨小組的聯係,並暫時聯係中華理科和真如中學的黨小組,不再做直接的群眾工作,在政治上也完全以中立麵目出現。當時,上海地下黨的力量很強,組織示威遊行都很容易,但上海地下黨接到中央指示,不再發動大規模的遊行示威,主要搞隱蔽鬥爭,保證進步力量的安 全,因為上海很快要解放了,解放以後需要大量人才,不能讓我們的人才都給國民黨抓了、殺了。

 

   1949 年春節後,淮海戰役結束了。下一步是渡江問題。領導講,跟國民黨談判,肯定成功不了,我們已經把部隊準備好了,隨時準備渡 江。果然,國民黨不肯在和平協定上簽字——蔣介石不讓簽字,李宗仁也不肯簽字。剛廣播了不簽字,第二天,解放軍就渡江了。那邊渡江,這邊我地下黨就組織人民保安隊,準備迎接解放。人民保安隊的徽章、袖章發下來了。支部書記和黨團小組長任大隊長和副大隊長。我是學校保安大隊中隊長之一,負責我們學校和周邊地區的安全、秩序,責任區從天平路到宋慶齡的故居一帶。我們要防止特務活動,還要防止搶劫、破壞和流氓活動。上海地下黨給黃金榮下了命令,不準他們青幫小兄弟在解放軍進城時鬧事。所以我們那裏沒有發生搶劫、破壞這類事情。張效浚還布置我們派人去徐龍區南麵調查國民黨軍隊設置的碉堡數量、配置,要我們秘密畫地圖。我們不懂軍事測繪,但還是去做了調查,也畫了些圖,並調查了國民黨、三青團等機關單位的名稱地址,都送上去了,後來派上用處沒有就不知道了。 1949年5月,瀕臨滅亡的國民黨,垂死掙紮,幾次大規模搜捕進步人士。地下黨事前均能得到消息,預先防備。消息來源之一,就是高中三的地下黨員顧慰慶。顧慰慶的父親顧毓琇是國民黨中央要員,在國民黨裏很有點權威,當時是上海市的教育局局長,家是住在一個高級公寓裏。他不知道我們把他的兒子發展為地下黨員了。顧慰慶在家裏聽到國民黨要大逮捕的消息,就報告地下黨。另一個消息來源是陳立夫的侄子。陳立夫的侄子也是地下黨員,經常跟地下黨報告情況,都很有用。按國民黨宣傳,陳立夫是比較艱苦樸素的,但是他的公館也是相當豪華。他侄子就住在公館裏。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顧毓琇的兒子,陳立夫的侄子,家裏都是有錢有權有勢的,可他們寧願跟共產黨走。現在呢,有些共產黨的子女竟希望變成豪門貴族!這真是叫人不勝唏噓!

 

   每次大逮捕時,我們就通知學校的地下黨員晚上不能睡在家裏,一些地下黨員就躲在顧慰慶家裏,顧毓琇是國民黨要員,沒人敢來搜查; 還有些地下黨員躲在陳立夫、陳果夫的公館裏(現在複興西路的玫瑰公寓),和陳立夫的侄子呆在一起。其他學校來不及躲避的地下黨員有的人被逮捕了,不經審訊,就被捆在麻袋裏,扔進黃浦江。遇難者中有與我們打過交道的交通大學的地下黨員穆漢祥等人。國民黨當時開著坦克衝進學校,叫學生排好隊,拿著檔案,對著照片,一個一個搜查辨識。那是我第一次親身看到,反動派可以開著坦克來鎮壓手無 寸鐵的學生。當時許多市民也都親自目睹過這一場景。

 

   臨解放那天晚上,解放軍已經打進南郊了,我們怕國民黨臨時來抓捕,住在天平路一個弄堂裏麵。5月25日淩晨,聽到外麵有零零落落的 槍聲,有人說,是不是解放軍打進來了?我說打進來會槍聲更大。但我判斷錯了。解放軍一進來,剛打幾槍,國民黨的軍隊掉頭就跑,鳥獸散了,哪會有什麽很大的槍聲!後來有個黨員悄悄出去看了一下,回來說,是解放軍打進來了,他們穿著灰色軍裝,戴著帽子,胸上有個牌子寫著“中國人民解放軍”。我問他看清楚了沒有,他說看清楚了。我就說,那我們趕緊出去。我們出去,部隊還在那兒前進呢,真都是解放軍!我們給他們打招呼,歡呼。他們也跟我們打招呼,擺擺手,繼續前進。

 

   我們跑著回了學校,那時天麻麻亮,我們通過電話集合人民保安隊的同學。很快,來了幾十人,張效浚也馬上到學校了,他布置任務:維 持治安,宣傳共產黨的城市政策和入城紀律,解放軍經過時向解放軍歡呼,喊解放軍萬歲。我和地下黨員按原來的組織體係,組織起保安 隊,出去歡迎解放軍。同學可積極了,拿著個小旗,帶著袖章就去了。錢其琛是我們區青委的領導,不久就來對各學校保安隊的工作進行視察。後來他說:你們南洋模範搞得不錯,有個女孩,看見解放軍就歡迎,同時向從家裏出來圍觀解放軍的市民進行宣傳,宣傳共產黨的 城市政策,解答群眾的疑問,把問題講得清清楚楚。錢其琛說的這個女孩就是女中黨員張曄的部下薑保年。

 

   由於解放後很多事情要依靠學生黨員去做,上麵從解放區派來一個叫李昌的同誌辦學習班,對學生黨員進行短期訓練。我參加了這次短期 訓練,時間一個禮拜,收獲很大。李昌是“一二•九運動”的青年領袖,當時是上海團市委書記。他跟我們做報告,講青年運動,講城市工作,並給我們布置工作任務。

 

   那時我們每天工作都很忙,大大小小的事很多。南市是個最複雜的地區,地下黨的力量小,接管警察局的軍代表要我們派個家住南市的黨員學生去幫忙解決一些群眾糾紛。我家住南市區,組織上就叫我去。軍代表派了一部吉普車來接我。我去了就配合解放軍處理一些群眾打架之類的事。鬧事的人聽不懂解放軍的話,我當翻譯並幫助調解,告訴他們要聽解放軍的話。問題都一個個解決了。

 

   1949年7月,毛主席《論人民民主專政》發表,就在學習這篇文章的時候,上麵來指示,說建國需要大批幹部,中央要上海各學校調人去北京學習(北平正式改回北京是在兩個月後的1949年9月),南洋模範要去三個人。上海各個大學也要去人。徐龍區青委張效浚等負責人決定,南洋模範派我、秦亢宗(原地下黨黨團小組成員)、薑保年(女中部黨員)三個人去(秦亢宗後來是杭州大學教授,薑保年後來是 上海民進大學校長)。

 

   那時候我們還未脫產,沒檔案,南洋模範黨支部從區裏拿來三張表格,一人一張。我們填了表,帶上區裏開的信,到市裏換信,再到華東 局(當時的華東局在現在的福州路江西路交叉口)開了到北京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總部的介紹信。第二天我們三人在華東局匯合其他學校的同學,一共十幾個人同行。我被指定為領隊,帶領大家一起去火車站找軍管會安排車次去北京。上海剛解放的時候,國民黨飛機還經常來,有時候扔幾枚炸彈炸鐵路。我們坐的車開到南京,遇到國民黨飛機又來炸鐵路了,就開到支線一個隱蔽地方停在那兒。列車員來告訴大家火車要等到晚上才能開,想玩的可以去玩玩,記住車停的地方,天黑以前一定要回來。我們分別去了夫子廟、玄武湖,玩了大概不到半天,天還沒黑,怕誤了車,就一起回來了。天黑後,車就開了,後來再沒有碰到飛機轟炸。

 

   清晨火車開到了淮海戰場。淮海戰役正在進行時,我們每天聽新華社的短波,盼望著解放軍打勝仗。我知道在這次大決戰中,死難的烈士不少。火車開過明光時,我看到了被炮火破壞的房屋、橋梁,還看到在綠色的田野中有許多新土堆,我想那大概是打掃戰場的人為死難烈士堆的墳墓了。過去國民黨統治時,敵人橫行霸道,我們東躲西藏,現在解放了,自由了,它是千萬烈士用生命換來的啊。看到眼前快速 略過的座座新墳,我心情不能平靜,就在本子上寫下了一首《淮海戰場巡禮》的稚拙小詩,來紀念那些為共和國的建立捐軀的烈士。

 

   你們是一團滾動的火,

   在大雪飄飛的寒風中,

   從北向南,

   為祖國的自由,

   拓展著疆土。

   你們用鮮血和生命,

   與敵人搏鬥。

   你們戰勝了敵人,

   自己也倒在解放的土地上。

   把自己的軀幹,

   化為鮮花、五穀。

   沒有留下姓名,

   沒有留下遺囑,

   卻留下了永恒的生命之光,

   為後人,

   指引著前進的路!

 

   第三天早上九點多,火車開到北京前門車站。下車後,我們就去了當時在禦河橋的團中央。團中央的接待幹部告訴我們,勞大即中央團校,在河北良鄉(現屬北京),並安排車把我們連人帶行李送到招待所休息,第二天又派車送我們去火車站赴良鄉。第二天我們坐火車到了良鄉,與在那裏接站的中央團校的幹部韓彬會麵了。我被分配在中央團校第十七班,這是為上海、杭州的學生專設的班級。北京、天津的學生分在十五班,著名作家王蒙就出在這個班。其他省市亦有自己的班。

 

   中央團校的學習期不到一年,課程是三門:哲學、經濟學、黨史。另外還學習建國方針、城市政策、農村政策、工青婦運動史等。教員很多,名家亦不少,著名的有艾思奇(哲學、社會發展史)、孫定國(黨史、哲學)、田家英(黨史、毛澤東思想)、薛暮橋(經濟)、狄 超白(經濟)、陳家康(國際形勢)等。講課的方式多是講大課,一千多人坐在地上,教員站在台上講,中間休息十幾分鍾。彭真、王明、毛岸英、鄧穎超等也來過。毛岸英替蘇聯客人做翻譯,還應大家要求講了他的簡單經曆。後來我進了中南海,去瀛台散步時,又見過他幾次,聽他講在蘇聯的見聞和土改的情況。他對人挺謙和,大家都喜歡他。

 

   1949年9月30日,團校學員從良鄉坐火車進京參加第二天的開國大典。大典當天,全校師生由儀仗隊率領,按班次進入廣場排到手持鮮花 的少先隊後麵,等待大典開始。我因身材高大,被選為儀仗隊員,每兩名儀仗隊員共執一麵大旗,輪流休息。古代名將韓信參加農民起義軍時,初職“執戟郎”,我這大概可叫“執旗郎”吧。在大典當天的中午時分,伴隨著東方紅的樂曲,我第一次見到了毛主席。那天天安門廣場少說也有幾十萬人,很多的人和我一樣,雖然在遠處並不能看清毛主席的麵容,但還是既高興又激動,又喊又叫,又踮腳向上跳, 想看得清楚一些。我當時隻是個十八歲的青年,能參加這樣的盛典,毫無疑問感到是一生的幸福。大典正式開始後,先是鳴禮炮,升國旗,接著是毛主席講話。這時全場突然沉靜下來了,誰也不喊叫了,生怕聽漏了毛主席的話,而當毛主席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時 候,靜謐的廣場突然又如雷霆般爆裂!高興呀,喊叫呀,歡呼呀,許多人激動得流下了熱淚,有的女同學還哭出了聲來。在閱兵遊行的時 候,大家喊萬歲,喉嚨都喊啞了。毛主席也喊“萬歲”,他喊的是“人民萬歲”。人民原來也可以萬歲呀!這真是曠古奇聲!馬克思說, 革命是群眾的盛大節日。1949年10月1日是中國人民最盛大的節日。

 

   1950年,中央團校不得不提前結束學習,因為隨著中央人民政府的建立和解放軍向全國進軍,新生共和國各方麵都急需人才,不能等待學 員們按部就班完成學業。畢業前夕,我們紛紛提出要見毛主席。團校校長向中央反映了我們的請求,中央竟答應了!這說明黨中央和毛主席對年輕人有多麽殷切的希望啊!四月的一天,我們列隊赴中南海懷仁堂,在政協委員們開會的地方坐下來等待。突然聚光燈一齊打開, 毛主席從主席台旁走出來,紅光滿麵,笑著向大家招手。我想,那一刻,在場的每個學員都和我一樣,為這樣近距離見到億萬人民的領袖感到無尚光榮。我們班級的女黨員曹炎等人,代表團校師生向毛主席獻上用紅紙寫的致敬信。毛主席同他們一一握手,我們其他人是又高興又羨慕。

   畢業典禮完畢不久,大家唱著“年輕人,火熱的心,跟著毛澤東前進”的歌曲,告別了中央團校,奔赴自己的戰鬥崗位!我和幾個學員奉 命去中南海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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