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螺姑娘

 

       幼年時，就聽我的老媬姆大生倌娘娘給我講田螺姑娘的故事，說是有一個青年農民，從小父母雙亡，孤苦伶仃，不過他安份守紀，克勤克儉。有一天，他在自家田裏撿到一個碩大無比的田螺，非常高興，就把它養在水缸內。有天傍晚，當他在田頭勞作了一天晚上回家時，發現灶上有熱氣騰騰的飯菜，雖然覺得很奇怪，但當做是哪個好心的鄰居幫他做的。第二第三天都是這樣，於是他就去向鄰居致謝，鄰居說沒有這回事，這就使他更加奇怪了。第四天他早早地回家，遠遠地看到自家的茅草屋上升起了嫋嫋炊煙，進門一看，卻見有個美麗的姑娘正在那兒忙碌著，待到他正要向她詢問，突然卻不見了姑娘的蹤影。第二天他更早些兒回家，將身兒藏在門外籬笆處，此時他見到一個年輕姑娘從水缸裏冉冉走出向灶上走去，身上的衣裳還是幹的。他飛快地走進大門，走近水缸一看，自巳檢回來的那個大田螺僅剩下了一個空殼。於是他上前攔住了姑娘的去路，問她是從哪兒來的，年輕姑娘沒想到他會這個時候回來，想回到水缸裏去，卻被擋住了去路，隻好告訴他自己是田螺姑娘，因為見他老實本份，勤勞肯幹，又可憐他一個人，所以來幫他做飯做菜，後來兩人就結了婚。老媬姆講得很是精彩，還說待我長大後也可以討田螺姑娘做家主婆（我們家鄉娶妻叫討家主婆），當時小孩子家也不懂，隻覺得挺好玩的，有時候看到家裏買來了田螺還要不仃地看個不了，看田螺裏會不會走出個人來。漸漸長大後方知老媬姆講的不過是個神話故事而巳，而且也知道這個故事有好多版本，再後來看到原來這個故事最早出自“搜神後記”卷五，還有名有姓的，這個青年農民名叫謝端，是天帝可憐他才叫神女田螺姑娘下凡幫他的。

        這田螺姑娘就成了我孩童時代美麗的憧憬，長大後方知人世間不會有田螺姑娘，不過後來卻真的讓我見到了一位帶有一個“釘”字的“釘螺姑娘”。那還是在1965年，我剛走上工作崗位不久。我工作的地方是個血吸蟲病流行的公社，沒學過醫的讀者可能不知道有關血吸蟲病的情況，這兒順便簡單地介紹一下。血吸蟲病的感染途徑中有一個中間宿主，那就是釘螺，為了消滅血吸蟲病，就必須切斷這個傳染環節，把釘螺消滅掉。於是每年春季都要開展大規模的查滅螺運動，到時候，全公社凡是有血吸蟲病流行的大隊就會抽調大批年輕人組成查滅螺專業隊開展查螺工作。查出來的螺情與血防經費的撥款多少有關，所以從公社分管幹部到各大隊都很重視，會挑選一批工作認真的小青年參加，縣血防站還分配專職人員下來具體指導。一天負責我們公社的老陳帶來了一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說她是查螺能手，原來為了幫助我們更好地開展查螺工作，血防站特地去鄰縣請來了幾位查螺高手，這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並且還鄭重其事地介紹說這位姑娘在他們縣裏稱為“釘螺姑娘”，大家要多多向她學習本領。我不禁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小姑娘，人生得很矮小，瘦瘦的臉盤，小眉小眼的，最有特色的是鼻管下麵還淌著兩股清水鼻涕。雖說這小丫頭在我眼裏還真的很不起眼，但此後的一段時間卻讓大家當然也包括我在內對她刮目相看！原來這小姑娘被稱為“釘螺姑娘”還真的名符其實，她查出的螺點比別人查得又快又多，最讓人佩服的是大家都以為不會有釘螺的地方經她一查居然還都查到了，這讓隊裏的小青年們真是又羨慕又有些嫉妒。他們不斷地向她討教怎麽有這樣的本事，她總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後來還是老陳揭出了秘密，原來這個小丫頭的眼睛能看見釘螺尾部發出的光，這更讓隊裏的這些小青年們暗暗埋怨父母咋沒給他們生一雙好眼睛。這“釘螺姑娘”的本事是越傳越神，鄰近公社流行血吸蟲病的大隊也通過公社與公社的關係請她去指導工作。

        這樣大概先後經過了一個月時間吧，這老陳是真為這個小丫頭驕傲，而小丫頭也確實為老陳爭光，她還從曆史上從來沒有發現過釘螺的地方而且專家們認為不可能有釘螺生長的地方居然查到了釘螺，其中就有一次在我們公社大院的磚頭地下找到了釘螺。早先從沒發現過釘螺的地方查出了釘螺這固然是好事，但也讓大家對消滅釘螺產生了疑慮，覺得到處是釘螺，那幾時才能得以消滅。正當大家無所適從之時，突然有一天老陳匆匆趕往釘螺姑娘正在查螺的的方把這名聞遐邇的“釘螺姑娘”帶走了，當時大家還奇怪她工作這麽出色怎麽說走就走了呢！這“釘螺姑娘”一走還真的讓查螺的進程減慢了許多，查出的螺點也少了。就在大家不明不白了相當一段時間後，才有人從縣血防站裏傳來了內部消息，原來這所謂的“釘螺姑娘”竟是一場騙局。事情的經過是這樣，查螺中冒出了一批“釘螺姑娘”的事很讓血防工作的主管部門十分重視，上海寄生蟲病研究所的專家特地帶了一位“釘螺姑娘”去往福建考察查螺工作。在福建山區，“釘螺姑娘”在很少有釘螺出現並且專家認為不適合釘螺生長的環境居然又找到了釘螺，這讓這位一輩子研究釘螺的老專家很是疑惑，就把小姑娘剛才找到的釘螺仔細研究，這一研究就研究出大問題了，原來小姑娘發現的釘螺在福建山區從來沒見過，這些應該就是平原地區的釘螺，真相就此大白。原來這些在山區找到的釘螺是她帶去的，查的時候藏在手指縫裏，在翻弄泥土時就聲稱找到了釘螺，這場並不高明的騙局就此落下簾幕（也怪這小丫頭不懂事，若是她懂得釘螺有好多品種而早作準備，那這場騙局也許還能繼續騙下去）。後來經調查，各地出現的“釘螺姑娘”還真不少，她們產自蘇州市下轄的一個縣的鄉下，也不知當初是那位伯樂第一個發現這些生來就具有一雙火眼金睛的千裏馬。據說這些小丫頭們的寶貴經騐隻傳給自己信得過的小姐妹，而且發誓絕不傳外人，這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竟然愚弄了不少資深的釘螺專家真是絕妙的諷刺。

       類似釘螺姑娘的鬧劇後來還真有不少，例如上世紀八十年代甚囂塵上的耳朵認字以及風靡一時的氣功熱，這些所謂的特異功能甚至還騙過了導彈專家錢學森，可見其影響之大。無獨有偶，世界上類似的騙局層出不窮，要說世界範圍內的物異功能熱，開始於以色列人尤裏蓋勒，他出生於1948年，1970年開始為觀眾表演他的特異功能。據說他能用意念弄灣鐵釘、叉子、鑰匙等物件，還能用意念使物體移動，甚至傳送到千裏之外。他甚至還能完成古代煉金術士未能完成的願望把鉛變成黃金。此外更加讓人驚異的是他居然還能與外星人交流。他的騙局也迷惑了不少科學家，於1972年起其中的一些人還與他合作研究這“科學前沿”，不少科學家相信尤裏的第六感官可以感知普通人不能感知的東西。不過假的終究是假的，雖能瞞得了一時，卻瞞不到永遠，一個偶然的機會，魔術師詹姆斯蘭迪聲稱他也能表演尤裏所做的一切，但卻告訴人們，這些僅僅是魔術而巳。蘭迪曾當場抓住了正在用手而非所謂意念偷偷灣曲湯匙的尤裏的手，從而徹底拆穿了他的騙局。由於蘭迪多次揭露具有特異功能騙子們的騙局，因此被譽為“科學的監察員”，但願善良而輕信的的人們不要受這些偽科學的蠱惑才好！寫到這兒突然又想起剛來這兒工作時聽說的有關治療血吸蟲病的事，那是在大躍進的年代，為了早日消滅血吸蟲病，醫務人員也想大躍進，把原來治療的藥物酒石酸銻鉀二十天的療程縮短為三天，而且邊治邊勞動，名為治病生產兩不誤。後來更是有人提出一針療法，醫務人員就在田間把正在田中勞作的人叫到田埂上，捋起袖子就把一針管的藥物推到靜脈裏去，結果死了不少人，這才被上級部門叫仃。類似這種帶著良好的願望做出的傻事還真不少，可是至今這些帶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出的違背自然規律的事情還在一些不學無術的各級官吏中不斷地重複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