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過了一段時間北京又來了人。他們把春草請到縣招待所,正式通知她已確認了她的日本人身份。現在山本武夫先生正在等待她的歸來。請她速同他們一起去北京辦理有關手續及製作出國服裝行李。包括前往日本的所有費用均由國家承擔,她不必操心。春草問他們要去日本呆多久?他們說現在中日還沒有正式建立外交關係,隻能給她辦理單程去日本的手續。至於她想再回中國看看,那得中日建交後才能辦理入境簽證。春草問什麽時候中日才能正式建交?來人中一個人攤開雙手,其他人都不出聲。春草明白他們也說不清楚,就對他們說:“請你們轉告我父親,我非常非常想念他和家人。可是我在這裏己經有了丈夫和女兒,有了一個我愛的家庭。等中日國建交後我一定會去看望他們。” 來人聽到她現在不願回日本,都慌了。紛紛勸說她:說這個機會多難得,多少人做夢都不敢夢到出國;說這可是個牽涉到中日兩國關係的大亊,輕率不得;說你還年輕,夫妻總有相見的日子,要相信組織相信黨……各種各樣的道理都說遍了,可是春草就是不鬆口。等到他們說夠了,她開口說:“謝謝你們的好意!我婆婆這二天人不舒服,我得回家做飯了。” 說完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晚上春草把所有談話都對大家講了,她對我姥姥說:“娘,您放心。就是那邊有座金山我也不會離開這個家。” 小舅對她說:“這可不是你想不想離開的問題,你慢慢就會看到了。” 姥姥歎口氣說:“咋就不能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呢?” 果然沒過幾天,北京又來人了。聽說上次來的幾個人回去挨了周總理的批評。說他們辦事不力,不能嚴格摜徹黨的政策,一切服從大局。革命先烈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難道我們不能犧牲一下小家庭嗎?周總理不同意向山本武夫先生轉達春草的話,怕傷了日本老人的心。這次來人改變了策略,沒有直接找春草談,而是先約談了我小舅。他們傳達了上級領導的有關指示。要求小舅作為一名革命幹部,一切以黨性為準則,按照黨的要求做好自己老婆的工作。小舅想說點不同意見,想想說了也白說,隻好硬著頭皮答應回家做工作。
晚上吃完飯,小舅把北京又來人了的事說出來,要大家想想該怎麽辦?我想都不想的說:“有什麽好商量的?腳長在俺小妗身上,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這又不是犯了法,難道還能銬了去不成?” 春草歎氣的說:“丫頭你不懂,我的事讓你舅為難了。上次他們走的時候我就擔心他們會來這一手。果然他們現在這樣幹了。” 小鴿子哭起來,吵著:“娘,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 姥姥抹了抹眼淚,哄著說:“別哭,別哭了。你娘不會離開你,奶奶不讓她走。” 晚上春草對丈夫說:“其實也沒有啥好辦法想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們這次來是鉄了心得讓我去日本。我要死命不從,恐怕你就沒好果子吃了。” 小舅緊緊的抱住著她,一聲不吭。她說:“再摟緊點,摟疼俺!我要死在你懷裏就啥事都沒有了。” 小舅忙說:“這話可別亂講,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倆人同聲哭了起來。哭了一陣子,小舅用手絹邦春草擦幹眼淚,自己也在臉上胡亂抹了抹。他說:“日本政府有規定,不滿十八周歲的孩子可以與父母同行。咱家小鴿子還小,不能沒有媽媽在身邊,讓她同你一起走吧!” 春草沉默了一會說:“你真捨得讓她和我一起走嗎?要是奶奶想她咋辦?” 小舅說:“你娘倆早晚都會飛回來的,娘那邊我去說。” 春草說:“娘也年歲大了,我還真放心不下咱小丫頭。” 說完貼在丈夫懷裏往死命裏親。這天夜裏倆人恨不得把一輩子的恩愛都享受盡……第二天早上小舅把春草得去日本對我姥姥講了,姥姥表現得很平靜。她知道誰也掰不過這個叫組織的。說到小鴿子要跟著春草去日本,大家都以為她會一百個不同意。沒想到她十分讚同,連聲說:“中、中、中,孩子不能離開娘。” 聽得小舅一個勁的感謝,春草一個勁的對不起。我也感到姥姥太偉大了。多少年後我才知道姥姥是怕春草一去不複返,放個孩子在她身邊作錨鏈。老太太真是大大的大大的狡猾啊!
小舅第二天回複北京來人,說給自己媳婦做了一晚上的工作,現在她答應考慮考慮。來人聽了自然高興。又過了幾天他們提著禮物來到我們家裏,說是拜望一下老太太。進門沒有多久就進入了正題,問春草考慮得怎麽樣了?他們一進門,大家就知道他們的來意。春草不慌不忙的說:“我不想走,可是我男人要聽黨的話。我也不能讓他為難,就依你們的。不過我得帶著孩子一起走,不然打死我也不去。” 來人聽到她同意去了,帶著自己的小孩也符合國際慣例,馬上表態一切不成問題,所有手續他們負責任辦理。春草又要求多在家呆幾天。因為婆婆身體不好,聽說她娘倆都要離開,心中特別難受。想要孩子多陪奶奶幾天。來人也滿口答應了,隻是說不能太久,總理盯著這事呢。告別時他們對春草說有什麽困難和要求可以隨時找他們,他們就住在招待所等著她。態度和藹得讓人受不了。
在這段時間,春草忙碌不停:該拆洗的洗了,該縫補的縫補了。又扯布給我們留下的三人每人做了一身衣服。姥姥看看心疼,讓她歇歇她又不肯。就成天圍著她轉,婆媳倆好象有說不完的話。我一到家春草就對我講這要注意那要怎麽辦的,把擔子往我身上壓。我笑著對她說:“你可別指望我,還是自己快回來。說不定哪天我心血來潮就嫁人了。” 她說:“咋啦?心中有人了?是誰給俺們說說。” 我笑彎了腰,說:“是誰我也不知道,還在他娘肚子裏呢。放心吧!我還得小鴿子當伴娘呢,你們不回來我誰都不嫁。” 姥姥笑著說:“就你這丫頭,啥話都敢說。”
領導的忍耐是有限的,春草終於帶著孩子離開了自己的家門。春草人緣好,那天來送別的除了我們自己的親戚,還有許多同事和朋友。原先姥姥說誰都不許哭!可是臨出門時,小鴿子第一個忍不住抱著奶奶的腿大聲哭起來。隨後誰都忍不住了,哭成一遍。連門口送別的,看熱鬧的都跟著哭了。哭歸哭,人還是得走。在小舅和工作人員的勸說下,一行人坐在縣政府安排的汽車裏開走了。送行的也都散了,小舅要送她們母女上飛機也隨車走了,隻剩下我和姥姥倆人個人。我們誰都沒心思吃飯,姥姥一人坐著抹眼淚,我想勸她,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姥姥知道我擔心她,她拉著我的手說:“餓了吧?走,咱吃飯去。” 又自言自語的說:“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折散了。” 說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小舅他們到北京住進了京西賓館。外交部禮賓司帶人給春草母子量身定製了新衣服。又邦她們買了不少送人的手禮,說是按日本人禮節習慣準備的。又交待了不少應該注意的事項。最後不知道是哪裏來人又單獨找春草談了許久。春草沒有講談話的內容,小舅也沒有問。有些規距他是懂的!正經事兒都完了,又帶她們看了天安門,遊了頤和園,上了長城。這當中給他們照了不少照片。小鴿子在照片中笑得象一朵花,早把分離忘到九霄雲外。可惜這分別的時候終究到來了,小舅把他們送到安檢口,不能再往前走了。春草母女在二個前往香港協助辦理她們入日本手續的政府工作人員陪同下繼續往前走。小鴿子突然哭起來不願走了。她鬆開媽媽的手就往外跑,一個工作人員拉著了她的手。她抽了幾下,沒有抽開,猛的在那拉著她的手上拚命的咬了一口。那人痛得大叫一聲鬆開了手,小鴿子飛快的來到爸爸身邊抱著大腿哭著說:“爸,我不走了,娘也別走了,要走大家一起走!” 小舅心疼的把她抱起來。春草也趕過來,顧不了周圍那多人看著,三個人抱成一團,放聲大哭……
飛機衝上了蘭天,小舅目送著飛機漸漸遠了、遠了,消失在一望無際的天空。妻女已飛往日本,工作人員也不理他了。他一人呆在那兒,不想離開這個送別的地方。仿佛等等妻女還會回到自己的身傍。廣播聲響了,機場班車要收班了。他這才匆匆坐上班車回到市區。直接去北京火車站買票回家。
三十二
春草和小鴿子去了日本,家裏冷清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姥姥突然象老了許多,常常丟三落四的。大家終於等到了從日本寄來的信,收伩人是小舅。小舅自己關著門看了好久才出來。問他信中說的啥?他說她娘倆一切都好,很想念我們大家。又遞給我一頁紙,是寫給姥姥和我的,內容和小舅說的差不多。還附有一張春草母女倆穿著和服的照片。春草本來就是個大美人,穿上自己民族的服裝顯得更漂亮了。小鴿子這丫頭好象一下長大了許多,雅氣的臉上綻放出迷人的笑容。照片背後是小鴿子寫的一行字:“奶奶、爸爸、姐姐:我想你們!媽媽也想你們!我好傷心!媽媽也好傷心!我們都好傷心!” 姥姥看了淚直掉,我也心裏酸酸的。夜裏小舅房間裏的燈光一直亮著,估計他一夜未睡。
這年夏季,家裏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王延安。他拍門進來,我吃驚的看著他,他也吃驚的看著我,我倆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怎麽是你?” 原來這個夏天武漢特別熱,成了名附其實的大火爐。他和幾個逍遙派一起上了雞公山,既避了武漢的嚴熱又避了革命的火熱。在山上他們遇到一個老頭,顫顫巍巍的爬上雞公頂朝北張望。王延安看到他身體衰弱,山路又難行,就送他回家。路上問他上雞公頂幹嘛?他說今天萬裏無雲天氣好,他想看看古城?王延安一下想起我家就在古城,就問他是駐馬店的古城嗎?他說是的。王延安笑著說:“大爺,您老有千裏眼呀?” 那老人一本正經的說:“我帶兵打過仗,肉眼能看多遠我哪會不知道? 可是心能感受多遠,孩子你知道嗎?” 聽了這話,王延安肅然起敬。同時萌發出看望一下他媽媽的救命恩人的想法。他雖然隻知道我是古城人,但古城不大,相信總有辦法找到我。他把自己去古城的打算告訴了老人,問老人有什麽要在古城辦的事情嗎?老人找出二張山貓皮請他按寫的地址帶去。說:“今年夏季熱,冬季一定會冷。人老了冬季腿要保暖,讓她做二雙皮襪子皮護膝用吧。” 想不到按地址一進門就遇到了我,真是緣分哪!姥姥一聽就知道是王二杆子捎來的。她接過山貓皮,摸在手中滑溜溜的硝得真好!她想知道王二杆子現在的情況?可惜王延安啥都不知道。
王延安在古城玩了二天就要走了,同伴還在雞公山等著他。我姥姥已和小舅說好要同王延安一起去雞公山。小舅明白自己娘的心思,也不想娘老在家貼記春草和孫女,自然十分讚同。特地準備了不老少的吃的用的,讓姥姥別擔心家裏,山上天氣涼爽,盡管多住些日子。可是出人意料地是姥姥出門不到二個月就回來了。人瘦得像個柴火棍,疲憊衰老得讓人幾乎認不出是她。我們問發生了什麽事?她什麽都不說,隻是說“命,都是命!” 從此足不出戶,吃齋念佛,不再過問俗事。
很久很久以後我去雞公山,聽到過一個當地的傳說。說有一對恩愛的老夫妻,攜手相扶登雞公頂看日出。在登山路上,老太太一不小心身子倒向路外,路外是萬丈懸崖。老頭子忙用力拉她,結果老太太被拉回到路中間,老頭卻因腳下的土被用力踩鬆了,滑落山崖。茶場組織民兵找了幾天也不見蹤影。老太太不死心,每天坐在滑落的地方等著,隻要有人經過就問是否看到自己的老伴?這樣過了半個多月老太太不在那兒了,人們再也沒見過她。不知道是否也落下了山崖?我問事情發生在哪一年?誰都說不清,但是肯定是在夏季,隻有夏季才會有人來看日出。聽說當時路況特別差,經常有上山看日出的人出事。不知道那次掉下去的是不是我那舅爺爺王二扞子?可惜己無從查征了。
春草常有信來,每次都會有一張紙是專門寫給我和姥姥的。很多時候是小鴿子執筆寫的。我每次都會念給姥姥聽,她卻仍然敲著她的木魚,咀裏咕嚕咕嚕的念著,不知道在聽不在聽?有一次小鴿子信中說她媽媽想念我們想病了。我看到有幾滴水珠子無聲的落在地上。難道她流淚了?最讓我不解的是小舅,每次接到信我看不到他的興奮,反而更多的是無名的憂傷。每當他關著門看完信出來,眼睛總是含著淚光。那不僅僅是思念的淚水,更多是擔憂和焦慮。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想問又怕問。
一九七二年九月二十五日本內閣總理大臣田中角榮到了北京,為日本侵略中國給中國國民添了很的“麻煩”向毛主道歉,並且感謝中國人民免除了他們的戰爭賠款。毛主席是何等大度的人,聽後反而向田中角榮表示感謝:若不是日本侵華還不能夠這樣快建成新中國。感動得田中角榮不知道說什麽好?當月二十九日雙方就簽約建交了。
我小舅聽到中日正式建交的消息高興得不亞於聽到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消息。畢竟自己心愛的妻子正孤獨地在日本聽昭君怨呀!現在終於可以跨過一衣帶水的距離去團園了。在那有權勢的老嶽父邦助下,他盡快的辦好了所有的探親手續。離開家的前一天,他把我叫到他房間裏單獨對我說:“你妗子去了不久就得了憂鬱症。我不敢講出來,怕你們擔心。現在醫生說病情越來越嚴重,我希望去後她心情變好了病情會有所好轉。” 又講了不少我在家中該注意的事情,要我一定代替他照顧好姥姥。你問他這次能不能夠把春草母女倆接回家中?他說得看看情況。這裏團園了那邊就得離別,也是一種忠孝不能兩全啊!
第二天他出門前向姥姥告別,本以為她老人家同樣是以不變應萬變。沒想到她竟然開口說話了。她停下敲木魚,對小舅說:“去吧!去送送她吧。” 接著對敲著木魚又振振有詞的唸起來。我發現什麽都滿不了姥姥。小舅更是有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在眾人的送別聲中,小舅坐著縣裏的小車走了。我轉身回去看看姥姥,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孤獨的老人端著在那兒唸著經文。手起手落,木魚聲聲,看不出一點悲喜。
小舅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返回,嶽父出麵邦他辦了二次延期。這當中他給我來了幾封信,除了介紹他那裏的情況外,多是關心姥姥和我。其中有一封信中要求我開始複習功課,尤其是英語,說國際交流是今後世界的必然趨勢。我不太為然,不過閑著也是閑著。就找來一些課本隨便學起來。
小舅不等到第二次延期到期就回來了。因為春草嚴重憂鬱症引起神經肌能衰厥,不治身亡。臨終時她躺在小舅懷裏說:“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要嫁給你!” 我問小舅為何不把小鴿子帶回來?他說春草剛剛去世,二個老人十分傷心。留下小鴿子可以給他們一些安慰。何況她目前正是長身體長知識的年齡,留在那兒對她成長有好處。姥姥什麽都沒講,隻是唸了一句:“南無阿彌陀佛,” 回想一下小舅離家時她說的那句話,看來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在以後的日子裏,小舅給我講了不少日本人的生活情況。原來資本主義社會同我們宣傳中說的完全不一樣。隻是小舅讓我千萬別在外麵講。
1976年又迎來了中美建交,本來這事對一個小縣城來說,看不到什麽立竿見影的好處。倒是從紀錄片中看到毛主席他老人家流著口水被女工作人員摻著跟美國紙老虎握手,不少人都心疼得流淚了。人都成這個樣子了,還得為世界上受壓迫的人民操勞,真不虧是全世界人民的紅太陽!中美建交不久,古城來了一個黑人。一個黑得像炭一樣的黑人在國家工作人員陪同下來古城尋找求命恩人。象來了一隻大熊貓一樣,在古城引起轟動。那所謂的救命恩人就是我小舅。原來這就是小舅在俘擄營捨身相救過的彼得。幸運的是當時那顆炸彈可能是山寨版的。落在地上沒有暴炸死人,反而促成一段國際友情的佳話。倆人見麵的親熱勁這裏就不描述了,免得給俺小舅包裝上同性戀的嫌疑。彼得想單獨與小舅聊聊,小舅自然不敢答應,不是怕背上同性戀嫌疑,而是怕今後被扣上個“裏通外國”的帽子。所以,盡管他們幾裏瓜拉說個不停,國家工作人員始終沒有離開半步。
考慮到黑人在美國深受種族歧視,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受盡苦難。古城成立了接待小組,專車去鄭州武漢買回山珍海味,一心要讓這位黑人兄弟感受一下生活在社會主義製度下的幸福。黑哥們吃遍了古城,玩遍了古城。最後一個“擺擺” ,帶著中國人民的深情厚誼打道回府了。
古城又恢複了平靜,可是我卻平靜不下來了。小舅對我說現在風向在慢慢改變,大學很快就要招生了。盡管我沒有上高中,但是同那些一上高中就開始搞文化革命的同學相比學識上並沒有多大區別,要求我抓緊時間學習。並且吿訴我彼得己同意為我今後去美國作擔保人。為了能夠離開這裏我還能不拚命學習嗎?
四人邦倒台前夕的一天,早上起來沒聽見木魚聲響。我走去一看,姥姥已坐化仙去。在與姥爺合葬時才發現原來姥爺的空棺木下還有一個棺木裝殮著姥爺。日本鬼子進村他升天而去的秘密終於揭開。
大學果然開始招生了。一邊有分管教育的副縣長的撐腰,一邊有學院黨委書記點名接收,我順順當當的考進了武漢水利電力學院。改革開放後在彼得叔叔的邦助下,我終於來到美國。
小舅離休後去了香港終於和陳雲鴿走到了一起。在香港回歸前又移民英國,雙雙成了著名的英藉華人作家。
大表哥後來成了著名的種糧大戶。有兄弟二人從境外向他投資了大量農業機械。所有手續都是通過代理人辦理。投資人簽的是英文名子,投資條件優惠的讓人不敢相信。大表哥突然想起了慘死的花花姐,投資人會是她失蹤了的二個哥哥嗎?
小鴿子為了不忘父母,起了個日文名字叫山本強草。她曾經是日本國家女排優秀主攻手,人稱“東瀛魔女”。參加過多次奧運會,為日本取得不少榮譽。退役後成為著名教練,被世界各國搶著聘用。有次她帶隊在中國參加比賽,記者聽說她父親是中國人,就問她是否會到中國執教。她答非所問的說:“我熱愛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我也熱愛運動。可是如果運動前加上政治這個詞,就太可怕了。”當然這些話都沒有播放出來。
一天在華府中央大道,我看一個老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欣賞街境,一晃間似乎有些麵熟。再一細看,是河南省軍區的張司令。它鄉遇恩人,我實在太高興了!原來張司令的女兒也來美國了,他這次就是來美探望女兒的。我在一個高雅的中餐館請他吃飯。席間,不知道是因為酒喝多了還是遠離祖國階級鬥爭的弦拉鬆了,他忽然小聲對我說:“你父親是我們的人。” 我一下楞了,委屈的淚水不掙氣的流了出來。
那天夜晚我一直睡不著覺,眼前翻滾的盡是往事,姥姥家鄉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