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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隨想

(2020-07-18 17:15:37) 下一個

【1】

如果有一首交響曲必聽,那一定是貝多芬的第六“田園”交響曲 。一反老貝火爆的性格和“邦、邦、邦”的風格,《田園》充滿畫麵感,音樂極其抒情。老貝是寧讓樂思噴湧,決不訴諸文字,這次也一字千金的為該曲寫下了標題,可見《田園》在心頭之重!《田園》中情景與情感交織,具象與抽象交替,在悠揚的樂聲中一派田園風光!樂曲開始首章的標題是“到達鄉間,複蘇輕鬆心情”, 表現了老貝回到鄉間的感受,生機盎然,心情大好。在“溪畔景色”的標題下,時而是溪水淙淙,林間的小動物一閃而過,時而是鳥語啾啾,夜鶯布穀詡詡如生!此後在不同的標題下,有村民愉快的聚會:有颱過曠野的雷陣雨,雨後初霽的彩虹;特別最後一章,仿佛是牧羊人在歌唱,對大自然充滿了感恩之情和敬畏之心。

貝多芬酷愛自然,在維也納定居以後,貝多芬常常去維也納西北郊的海利根鎮避暑,海利根鎮被群山環繞,這裏是著名的維也納森林。那裏有一條美麗的小溪,小溪的岸邊有著茂密的榆樹叢。涉水過小溪,爬上土坡,甚至在石頭與石頭之間跳躍。老貝無疑在這裏得到了靈感。他在給朋友的書信中寫道:“我在灌木、大樹、草坪和岩石間行走的時候,是多麽快樂啊!因為樹叢、花草和岩石,都能給人以共鳴。”

 

【2】

自古有“世外桃源”一說,現實世界還真有。阿爾卑斯山脈深處的小村,勞特布魯倫位於瀑布之下,可遠眺雪山少女峰。這裏平靜而富足的生活兩百多年來就沒有變過,因為戰爭與他們的國家瑞士無緣。這種時勢造不了英雄,卻是平民百姓莫大的福祉。

65歲的蘿拉才開始寫作,她的第一部自傳體小說《森林裏的小木屋》講述了60年前(距今約150年前)她與父母姐妹住在大森林一所小木屋中的故事。

冬天到來之前,父母把鹿肉、豬肉抹鹽風幹,掛在一段空心樹幹裏,下麵用胡桃樹木渣點火悶燃,幾天後就成了熏肉。掛在閣樓裏,不會被野獸偷吃。媽媽熬豬油,孩子們添柴看火。還用碎肉做香腸,用豬頭肉做了肉凍。一天大清早,爸爸駕馬車到附近的湖裏撒網,晚上帶回滿滿一車白魚。一家人先吃了一頓美味的新鮮魚,再把魚裝進木桶裏醃起來過冬。地麵開始結冰了,要趕緊把菜園裏種的馬鈴薯、胡蘿卜、甜菜、白蘿卜和卷心菜收起來存進地窖。南瓜、冬瓜堆放在閣樓裏,洋蔥和辣椒編成長辮掛起來。冬天到了,爸爸把捕獵到的熊肉凍起來,媽媽想用鮮肉燒菜時,爸爸就拿斧頭去垛一塊。日常家務是媽媽和女孩兒們一起做的:洗熨縫補、攪黃油、烤麵包。剛凝固的黃油要鏟到木模子裏,壓出草莓的花紋。媽媽做麵包時,女孩兒們也每人得到一小塊麵團去做自己的麵包和帶花紋的餅幹。空閑的晚上,一家人聚在壁爐邊講故事,拉小提琴唱歌。講嚇人的森林野獸故事時,女孩們哆嗦著緊緊依偎著爸爸,有爸爸強有力的胳膊抱著,那就安全舒適了。。

聖誕節前日,雪橇悅耳的鈴聲由遠而近,姑父一家來過節。孩子們整天在一起玩,興奮得睡不著。可他們必須睡,否則聖誕老人就不會來了。他們把襪子掛在壁爐邊,祈禱完了就去睡覺。睡不著,爸爸就用小提琴拉出輕快悅耳的歌兒,邊拉邊唱:“我親愛的耐麗,他們帶你離去,從此永別離……”孩子們就睡著了。第二天早晨,襪子裏裝了禮物,聖誕老人真的來過了。孩子們快樂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睜大眼睛看這些禮物。但小蘿拉是最快活的一個,因為她多得了一個美麗的布娃娃。大人們互贈禮物,因為聖誕老人是不給大人禮物的。

中午的聖誕大餐很豐富,孩子們知道在正式場合小孩子不應該隨便說話。但他們無需要求加菜,媽媽和艾麗莎姑母總是把他們盤子添得滿滿的。聖誕午餐開得早也結束的早,因為要趕的路很遠。彼得姑父說:“即使馬跑得很快,天黑以前也不會到家的。”親戚們穿戴得很厚,媽媽把非常燙的烤土豆放在他們的衣袋裏,為的是焐手。最後包裹的毯子、棉被和皮袍也都烤熱了。爸爸把最後一件皮袍幫他們塞好,告別的鈴聲響起,漸漸遠去了。

蘿拉的描寫質樸感人,細節何其精致,在我們麵前呈現了一片純淨的田園樂土,留下了一個已然遺失的美好時代。

 

【3】

華夏大地漫漫的曆史長河中,也不乏美好的田園時光。我不由想起汪曾祺的《受戒》,《受戒》營造了一個充滿自由空氣宛若夢境的“桃花源”,在那個年月,按照當地民俗,如果沒事幹,家裏不缺人手,做和尚也是不錯的選擇,算是一個職業,一份工作。小說通過小和尚明海與村姑小英子純真的初戀故事,把佛門淨地“荸薺庵”與生氣盎然的農家世俗生活聯係在一起。作品表達的是作者年少時對江蘇高郵水鄉夢景般的回憶,那裏的風光最自然親切,那裏的寺廟和農家最悠閑最溫馨,那裏人們總是做著最充實最詩意的事情。

“全把式”趙大爺“罾魚、洗磨、鑿礱、修水車、修船、砌牆、燒磚、箍桶、劈蔑、絞麻繩樣樣精通,結結實實,象一棵榆樹。”(我想起了當年景頗山的能人卡東)“趙大娘就是個聚寶盆。大娘精神得出奇。五十歲了,兩個眼睛還是清亮亮的。不論什麽時候,頭都是梳得滑溜溜的,身上衣服都是格掙掙的。”

挖荸薺是小英最愛幹的活,“荸薺藏在爛泥裏。赤了腳,在涼浸浸滑滑溜的泥裏踩著,——哎,一個硬疙瘩!伸手下去,一個紅紫紅紫的荸薺。”“她挎著一籃子荸薺回去了,在柔軟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腳印。明海看著她的腳印,傻了。五個小小的趾頭,腳掌平平的,腳跟細細的,腳弓部分缺了一塊。明海身上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覺得心裏癢癢的。這一串美麗的腳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亂了。”

沈從文在《邊城》中描述了湘西辰河流域美麗的山水和古樸的民風,對那裏雖不富足卻也悠然自在的生活,懷著一種溫暖懷舊的心境。主人公翠翠溫柔清純,天真善良,與爺爺相依為命。在現實的生活和情感衝突中,也有一些淡淡的愁怨。世外桃源也有憾,黃昏的溫柔、美麗和平靜,反襯出翠翠愛情萌動的內心的躁動、落寞和薄薄的淒涼。

 

【4】

我也有兩個現實版的不一樣的田園。

秀麗的邊疆瑞麗,是我人生的第一個田園,波光粼粼的瑞麗江從埧子中蜿蜒流過,江麵上白鷺、翠鳥群起群落。周邊點綴著金色的傣家竹樓和碧綠的鳳尾竹。

山裏的月色很美,常常讓我懷念,當月亮從東山升起,屋前的竹叢、樹木和田壩都披上了銀色的夜裝。春蟬吱吱啼鳴,伴著田蛙呱呱的合奏,儼然是一場美妙的鄉間音樂會。田間路旁那一閃即逝的螢火蟲與天際不斷眨眼的星星相映成趣。周圍的一切是那樣的柔和,富有詩意。

可我不是來旅遊的,作為知青,我是來討生活的。那時社會的經濟能力低下,邊疆少數民族的生活還十分落後。不錯,邊疆的自然風光十分宜人,但捉襟見肘的日子也十分無奈。農忙時節,當你忙了一整天,頂著星星收工回到窩棚,麵對一大鍋煮得發黃,沒有半點油星的青菜,心裏也難免有些苦澀。

多年以後,當我來到另一個世界,進入人生的第二個田園,即刻被它優美的自然風光和人文環境所吸引。這裏天空湛藍、空氣潔淨、碧水清徹。綿長的海岸線和沙灘、廣袤的原野和森林……遼闊而大氣!這裏的人生活富足,心情舒坦,臉上漾溢著動人的微笑。

古老的田園概念已融進了現代的要素。你可以安心地接近渺無人煙的瀑布與河流,因為身後不遠處,便是通達的高速公路。你可以深夜在曠野的星光下以130公裏的時速向烏魯魯艾爾斯岩疾駛,相信前麵一定有一個溫暖的所在。

人們常常歎息“人心不古”,懷念那些淳樸生活,那些自在溫馨。我想,舊時的田園是回不去了,更寄希望於現代的田園,希望它能夠在更高的層次上展現人類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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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金秋201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x瀟瀟' 的評論 : 謝謝瀟瀟讚評,我也喜歡田園的感覺,我們都不想活得太累。
x瀟瀟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喜歡田園生活,喜歡那份悠然自得的感覺,寫出來不容易,沈從文的筆像畫家的筆一樣,您也一樣。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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