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0月,魯迅發表一則短文叫做《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現在,距先生寫下這篇短文已經大致90年過去,而中國人的精神力處在一種什麽樣的狀態呢?
無論是魯迅先生的“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的發問,包括我的——中國人失掉“文明之魂”了嗎?其實,在我看來,這樣的發問本身,並不是一個符合嚴謹的理論思維要求的人文科學命題,也不是一個純粹的科學問題。因為,“中國人”的構成千差萬別;而“自信力”是一個極其抽象的概念。同理,現代14億中國人具有極其複雜的社會結構;而且,我們每個人的心中本都存在著“文明之魂”。
我無比敬畏華夏民族,因為:可以肯定,早在沒有文字之前,在亞洲大陸的各個不同地域,就曾經存在著極其輝煌的文明群體,從西北戈壁到蒙古草原、從東北平原到長江中下遊平原、從西南山麓到太平洋沿岸,事實上,華夏民族的文明有著多個不同的起源。
中國曆史到公元前12世紀,華夏民族已經開始使用文字進行書寫。並且,華夏民族的文明的重心集中到黃土高原和華北平原地區。公元前12世紀出現了姬昌(周文王)這樣的偉大生命。他曆盡艱辛,徒步或者驅趕馬車,從黃土高原來到河南平原,他開始使用當時的文字進行書寫,留下了我們今天人盡皆知的、最早的係統性著作:《易經》。
我們的民族進化到公元前8—3世紀,湧現出了燦若星辰的諸子百家,他們中又孤寂而無所不知的老子、不辭辛苦周遊列國宣揚仁義的孔子、開辟了許多科學先河的墨子——這些偉大人物群體的輩出,奠定了華夏民族曆史中的一個文化、科技、教育的大繁榮局麵,並且奠定了華夏民族文明的基礎。
然而,在諸子百家共相爭鳴的輝煌時期過後,華夏民族作為一個國家意義上的存在,直至20世紀結束,從經濟基礎上卻始終沒有超越億家庭為勞動力單位的小農生產方式,在上層建築方麵,也始終沒有走出“官本位”、“大一統”的體製結構和價值觀念。這是因為,由於公元前221年秦朝建立之後,華夏民族便被邪惡的強權牢牢的束縛,因此,自公元前221年直至20世紀結束,華夏民族的社會在人類文明的發展與創造方麵,從這個角度衡量,經曆了長達2300多年的原地打轉和停滯不前的局麵。
中國人被邪惡強權所征服,從公元前221年秦朝建立便赤裸裸的開始了,嬴政和胡亥父子分別做出的“焚書坑儒”和“指鹿為馬”,為之後的統治者樹立了一種有形的標杆,即使用權力對民眾進行殺戮、禁言、欺騙、恐嚇,在此前提下,導致我們社會的官民雙方關係,始終沒有正常的交流與溝通渠道。
華夏民族的20世紀,以1911年辛亥革命和1919年五四新文化運動這樣的標誌性事件開啟,再到1966—1976年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直至1980年開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改革開放,然而,事實上,華夏民族在20世紀這個動蕩的百年裏,始終沒有能夠樹立起堅不可摧的文明價值和政治體製,所以,也就不能夠在產業與科技革命方麵做出突破性的貢獻。可以說,20世紀華夏民族仍然沒有能夠百年樹人——樹文明之人的文化任務。
那麽,在經曆了20世紀百年之後,中國人的普遍的、整體性的精神麵貌又呈現一種什麽樣的狀態呢?應該說,做為一個民族整體,我們的社會意識仍然處於一種沒有得到普及性的文明覺醒的狀態下。當然,著不怪普通的民眾,而是因為公權力仍然處於一種極其愚昧的統治心理支配下。當時,也可以肯定,華夏民族經曆了1980年代以來改革開放洗禮,中國人已經具備了基本的文明覺悟,華夏民族在21世紀的社會發展與進步,也已經具備了可靠的前提。
我們首先應該懂得:在社會生活中,金錢與權力都是我們從事於社會活動的工具,而不是人類生命的實質。
勞動是一切社會文明之源。21世紀華夏民族必須成為一個善於勞動的民族。善於勞動的前提是以探索、認識、開發和利用自然界物質,因此,麵向自然界,才是華夏民族文化轉型的核心使命。
人類是地球上唯一擁有能動的改造客觀環境能力的生命體。因此,人類是地球上唯一能夠創造自身的社會文明並且傳承文明因素的智慧生命。大自然把智慧賦予到人類生命中,人類生命是地球上唯一的文明之光。
華夏民族最可寶貴的資源是蘊含於我們頭腦中的正確的智慧。在21世紀,華夏民族必須充分而自覺地開發蘊含於14億中國人頭腦中的智力資源,隻有如此,我們的民族才能夠逐步創造出超越傳統文明的社會形態,才能夠生活的幸福、美滿、充足。
百年樹人——這是中國人常講的一句成語。在21世紀,華夏民族必須重塑“文明之魂”。從而,才能夠有條不紊的走向社會發展的成功。
21世紀華夏民族實現幸福和創造幸福之本,在於樹文明之人。
徐國進
2023年2月18日星期六
附:《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魯迅1934年)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三四年十月二十日《太白》半月刊第一卷第三期,署名公汗。
從公開的文字上看起來:兩年以前,我們總自誇著“地大物博”,是事實;不久就不再自誇了,隻希望著國聯,也是事實;現在是既不誇自己,也不信國聯,改為一味求神拜佛,懷古傷今了——卻也是事實。
於是有人慨歎曰: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
如果單據這一點現象而論,自信其實是早就失掉了的。先前信“地”,信“物”,後來信“國聯”,都沒有相信過“自己”。假使這也算一種“信”,那也隻能說中國人曾經有過“他信力”,自從對國聯失望之後,便把這他信力都失掉了。
失掉了他信力,就會疑,一個轉身,也許能夠隻相信了自己,倒是一條新生路,但不幸的是逐漸玄虛起來了。信“地”和“物”,還是切實的東西,國聯就渺茫,不過這還可以令人不久就省悟到依賴它的不可靠。一到求神拜佛,可就玄虛之至了,有益或是有害,一時就找不出分明的結果來,它可以令人更長久的麻醉著自己。中國人現在是在發展著“自欺力”。
“自欺”也並非現在的新東西,現在隻不過日見其明顯,籠罩了一切罷了。然而,在這籠罩之下,我們有並不失掉自信力的中國人在。
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於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這一類的人們,就是現在也何嚐少呢?他們有確信,不自欺;他們在前仆後繼的戰鬥,不過一麵總在被摧殘,被抹殺,消滅於黑暗中,不能為大家所知道罷了。說中國人失掉了自信力,用以指一部分人則可,倘若加於全體,那簡直是誣蔑。
要論中國人,必須不被搽在表麵的自欺欺人的脂粉所誆騙,卻看看他的筋骨和脊梁。自信力的有無,狀元宰相的文章是不足為據的,要自己去看地底下。
九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