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爾本的春夜,寒意料峭。走出小小的泰餐廳,即便食物的熱帶風味悠長,也禁不住要將外套拉鏈拉到頭。聽猴子說從墨爾本飛南極洲隻要五個小時,頓覺空氣加倍地清冽。
超市的門口,一個賣藝的胖老人,須發皆白,夾著小提琴,正蹲下來整理鋪在琴盒裏的外套,上麵有幾個零星的硬幣。讓小牛放了二塊錢進去,我對老人翹起大拇指,其實是讚他不怕冷,因為還沒欣賞到他的琴聲。行開幾步,身後傳來的竟然是梁祝的"化蝶"。
記憶中,墨爾本的建築充滿藝術氣質:州立圖書館屋頂的一角隨意地"扔"在街邊;中央火車站裏,現代的玻璃錐形塔罩著老作坊的煙囪,新與舊的混搭令人讚歎。此次重遊,在來的飛機上看介紹,說墨爾本最初的設計師極具前瞻力,將街區之間的距離拉長,保證了時至如今,城市中心區仍有大片空間可供從容開發。置身其中,深覺果然如此。
此次行程由猴子一手安排,跟著她穿梭於各個博物館和藝術館,重頭戲是夢工場的動畫展覽。展廳中有觸摸屏可供孩子調整動畫人物麵部表情,小牛搞怪,把每個人物都調成吃了辣椒後的苦樣;猴子癡迷於那些黑白畫片的細部線條;鼠媽本來對動畫片很"不屑",以為是小孩子的玩意。這次展覽播出的短記錄片,是一些著名動畫片的創作者分享經驗和靈感來源:"功夫熊貓"的創作者照著同事的表情畫熊貓的喜怒哀樂;"馴龍"的靈感來源於作者童年聽過的關於北海中的小島和維金人的傳說。鼠媽認真地逐一看完,對動畫片有了全新的認識。成人與孩子溝通,這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方式;思想插上自由的翅膀,才會充滿創造力;而獎勵原創的社會文化最能催生經典。
墨爾本的移民博物館將1835年至今每十年的移民概況一一列出。原來,墨爾本最初的居民以蘇格蘭人為主,這裏還有除本土之外最大的希臘族群。華人的到來是在金礦發現以後的十九世紀五十年代,金礦裏工作的華工因其勤儉耐勞引起了白人礦工的排斥,白人尤其恐懼的是華工對欲望的控製和對低工資的隱忍。博物館的文字介紹對曆史上的汙點直言不諱,遠至"白澳政策"時期對非歐洲裔移民的歧視,近至2009年發生的幾起針對印度裔的刑事案件。模擬的約見室裏遊客可以客串一把移民官,根據屏幕上申請人的表現決定是否接受其移民申請。我們玩了幾次,發現無論遊客的決定如何,係統設計的都是"Accepted",因此,最後總能看到申請人欣喜的笑容。
參觀完唐人街裏的華人博物館出來,品著台灣甜點,鼠媽的問題衝口而出:"作為華人,你有沒有覺得和別的小孩不一樣,會不會有壓力?"猴子用勺子輕輕刮著芋頭刨冰,想了一會,答道:"做華人很酷,我喜歡中國的食物和文化。"十歲的娃能有這個態度,鼠媽欣慰地點點頭,咽下一口美白棗仁露。
一連兩天的室內活動,第三天換到戶外,坐船遊亞拉河。遊船一路向西,從眾多高高矮矮的橋下穿過。船行不過十分鍾,猴子說已經數到了第七座。南岸新區高樓聳立,樓與樓的間距足夠大,使人完全忽略建築之間的協調與否,隻專心欣賞毎幢樓獨特的設計與風情。駛出河口,北岸集裝箱密布,應該就是菲利浦港了。1837年,新南威爾士殖民地的總督派出了三個警察和二個稅官,就組成了墨爾本的第一任政府。上任伊始,他們的一部分工資還要從預計征收的關稅中支付。
船行40分鍾,東北方,是墨爾本市中心商業區。西南方,是目的地威廉姆斯鎮,遠遠地,已可見碼頭上桅杆林立。漸行漸近,遊船泊在了一艘灰色巡洋艦的旁邊。碼頭邊上的炸魚薯條據說是墨爾本最棒的,幾乎每個乘船而來的遊客都會點上一份。四、五隻紅頂黑天鵝在泊船間遊弋,不時停在遊人腳邊,探詢的眼神,仿佛有話要說。
歸程似箭,一路暖陽,驅散了風中些許的寒意。心情如晴空中翻飛的海鳥,自由自在。
離舟登岸。夕陽的餘暉中,聯邦廣場依然一派熙熙攘攘,對麵教堂的管風琴聲悠然響起,召喚著晚禮拜的人群。教堂正門的左上方,哥特式的尖頂下,大幅的宣傳畫隨風輕輕舞動,黑孩子稚氣的臉龐襯著標語:"Let us full welcome refugees.(讓我們全心全意地歡迎難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