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和小牛的故事
興之所至，天馬行空
我們的鄰居
去年六月，全家遷至離悉尼一百五十公裏的紐卡斯爾。這裏雖然號稱新南威爾士州第二大城市，亞、非、拉臉孔仍非常少見。故此次搬家，我們稱為深入＂白區＂。
我們的左鄰是一個五口之家：爸爸媽媽和三個漂亮女兒。保羅和柏琳達於二十三年前在海灘相識，當時保羅16歲，讀完高中失業在家，天天在海裏衝浪。柏琳達14歲，頗為保羅的板上英姿傾倒。柏琳達小小年記，就很會理財，當年力勸保羅把失業救濟金存起來，使其巴厘島自費遊得以成行。如令更會處處＂省小銭，辦大事＂。
結婚時，柏琳達的父母曾擔心女婿沒固定收入。結果，保羅＂靠海吃海＂，憑著專業衝浪選手對衝浪板的知識，雇了三個人，開了個做衝浪板的小作坊，自己搞銷售。托紐卡斯爾美麗海灘的福，一年四季生意都不錯。現在，柏琳達還籌劃讓老公進軍衝浪培訓的高端市場--個人教練和谘詢師。啥叫＂藝不壓身＂？這就是。
柏琳達很早就踏進職場，幹過麥當勞、超市收銀、政府社保服務中心工作人員，生了小孩後，一直在家做全職媽媽。
澳洲確是移民國家。保羅和柏琳達的媽媽都是幼年從歐洲移民過來的。保羅媽來自烏克蘭，柏琳達媽來自地中海沿岸的馬耳它，兩個家鄉的氣候一冷一熱，人的氣質也迥異，保羅媽嚴肅認真，很自律，非常看重小孩對父母的尊重，無論是形式上還是內容上；柏琳達媽是根＂老油條＂，熱情隨性，愛上賭場，炒房炒地，忙得不亦樂乎。真正＂一方水土一方人＂。
遺傳與家教的影響，在保羅與柏琳達的性格上也有體現：男的寡言內向，女的活潑喜交往。兩人都很善良，樂於助人。一次 ，我們兩家的小孩一齊在院子裏騎車，玩滑板，保羅發現詹姆斯的車上有個螺栓鬆了，當即找來扳手，一言不發地將它擰緊了。他們家的大女兒和我女兒可珮同在一所小學，上學時，柏琳達總說讓可珮和她們一起走，這樣我就不用去了。我當然說好，不料，走了兩次後，可珮悄悄地說：＂媽媽，跟她們走，我會遲到的。因為柏琳達阿姨總是停下來跟人說話，一講就是好久。＂
柏琳達對理財非常自信，常有獨到的見解，但在其他方麵，尤其管教孩子上，缺乏一點主見。他們家三個女兒，今年分別是8歲、5歲和4歲。從外貌上看，烏克蘭基因勝出。性格上，老大內向，略顯固執，非常喜歡跟可珮玩；老二有愛心，有主見，但就是脾氣暴躁；老三是個溫婉可愛的乖乖女。柏琳達很怕老二，特別在公眾場合，小孩一旦撒起潑來，當媽的束手無策，又不能武力相向，是件特別尷尬的事。因此，柏琳達在老二情緒正常時，總是給她額外的讚揚，在外人看來，已是近乎討好了。盡管如此，管教三個這樣年紀的孩子，攤上誰都不容易，加上大人也會情緒波動，幾次柏琳達在訴苦時，失控淚奔。
生活本來有陰有晴。有希望，就有動力。柏琳達現在大學攻讀她的學位，預計明年完成。她憧憬著後年老三上學時，自己能在附近的小學順利找到工作。
我們的右舍是一位獨居的老太太，名叫依旺。
搬進新家的第二天，笨媽帶著娃們在後院晾衣服，＂哈羅＂，一個輕快的聲音隔著一人高的木籬笆傳過來，接著，一個老太太站上高處，雙肘交叉，倚在籬笆上，對著我們微笑。她一頭淡黃色的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褐色的眼珠十分靈活，皮膚紅潤，身材微胖，神清氣爽。
老人家非常周到熱情，剛搬來的那段日子，每次見她都有收獲。她不僅主動提供附近在哪購物，怎麽搭車，哪有小孩玩的公園等信息，對於我們提的問題，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一時不知道的，也會千方百計去幫助打聽。而她對我們的問題總是：悉尼和紐卡斯爾哪兒好？
聽話聽音，我知道她心中早有答案，而且相當肯定。一次，她提到有個朋友，是老頭，不顧大家的勸阻，執意搬去了悉尼。＂結果，他呃屁了＂她淡然道。
依旺健談，對自己的情況從不隱瞞。依旺娘家經營過報刊店，她結婚後與老公一起做礦山機械的租賃修理的生意。育有一子一女，現已各自成家，依旺最小的外孫女都12歲了。外人看著挺美滿的，這老太太卻不肯將就，十幾年前，堅決離了婚。究其原因，老太太的解釋是，以前和前夫上班下班無時無刻不在一處，零距離過了頭，她迫切需要隻屬於自己的空間，而老頭對她的這種訴求不以為然，視為作怪。隔閡日久，終致分手。看來自立的性格和離婚的經曆對依旺來說，是互為因果了。
依旺對生活質量的堅持和麵對挫折的勇氣令人敬服。依旺離婚後，曾患乳癌。在化療療程中，她還堅持幫女兒接外孫女放學，一次藥物作用實在太困，竟在車裏睡著了，直到外孫女使勁拍車門才把她叫醒。去年十月，依旺要做右膝手術，去醫院前，她把冰箱塞滿食物，買好所有聖誕節要送人的禮物。術後兩個星期，出院後在兒子家隻呆了幾天就回來了。這種非常時期，拄著拐杖出來見人，老太太渾身上下衣飾搭配仍不肯馬虎一點，別的不說，隻想想她自己套上那絲襪需要多大的毅力，你就不得不服。
依旺熱愛藝術，參加了一個老年人組成的歌劇表演俱樂部，不定期到教會，老人院和醫院去義務演出。他們改編經典的童話故事，加入很多現代和搞笑的元素，編劇是一個八十二歲的退休女老師。依旺演過灰姑娘，她放演出錄相給可珮看，看得可珮格格笑。
一天，總以笑容示人的依旺突然把我拉到她院子裏，顯得有點緊張，嚴肅地問我：＂有件事我得征得你們的同意。你知道可珮她們小學每年都有一天，會邀請學生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到教室參觀，課間陪學生吃點心。你們家的老人都在中國來不了，到時沒人去，可珮可能會難過的。我可以代替他們去可珮教室嗎？＂＂當然，我很感動，很感動！＂
上個月十九號是老太太74歲的生日，可惜我們是事後才知。明年，一定記住給她老人家一個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