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今年兩部黑人主打影片《黑豹》和《綠皮書》在奧斯卡受盡關注,想起兩年前寫的這篇文章,首載於《世界日報》副刊。)
2016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在一片“奧斯卡太白”、明目張膽歧視黑人的鬧哄聲中開幕,又在一片主持人開了太多種族玩笑、甚至涉嫌歧視亞裔的指責聲中結束。顯然,電影行業的種族話題不會因為今年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結束而罷休,估計底下的幾個電影節上,這個話題都要被一提再提。就像不久之前的柏林電影節上,評委主席斯特裏普(Meryl Streep)就被追問這個種族問題。
麵對如此燙手山芋,中國觀眾喜愛、並戲稱她為“梅姨”的斯特裏普舉重若輕地回應了一句:“我們都是非洲人”。她本想就此表達大家“本是同根生”,沒有理由“‘歧視’何太急”,而電影藝術如此豐富,每一個族裔的生活、文化、文明和人性,都會、也應該被全方位、多角度地通過電影鏡頭和電影語言表達出來。沒想到的是,很多人對她的說法特別不以為然,甚至要求她收回說法、公開道歉等等。讀者如我“也是醉了”,啼笑皆非之餘,卻又幾有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之感。
在我看來,這一番“奧斯卡太白”的喧囂多少是不值一哂。好萊塢是一個大世界,一項大產業。即使是白人從業人員,又有多少人終生遺憾不曾抱得小金人?就說今年的最佳男主角萊昂拉多·迪卡普裏奧,純正的白人演員,少年得誌,屢獲提名卻屢次陪跑,難道他可以說奧斯卡歧視他長得帥、歧視他的角色性格都太戲劇化嗎?
也許,今年連莊獲得最佳導演的墨西哥裔導演阿利安卓·崗劄雷·伊納利圖更有發言權。很多人記住的是他今昨兩年憑借《荒野獵人》和《鳥人》連莊得獎,卻很少有人提及他在2006年就以《巴比塔》(Babel)入圍最佳導演競賽單元,更分別在2000年以《愛情像母狗》(Amores Perros)、2010年以《最後的美麗》(Biutiful)、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名單,2003年還出品了《靈魂的重量》(21 Grams)這樣高質量的電影作品。
我甚至想,許多人對斯特裏普的言論頗有微詞,其實是不是更因為她是奧斯卡的大贏家:曾經三次獲獎,兩次最佳女主角,一次最佳女配角。然而更令人矚目的是她曾經19次獲得提名,很顯然那16次沒獲獎的年份,有時候並不是因為她表演不好,而是評審和大眾們都希望看見新的獲獎者:人心就永遠是這樣同情弱者,自覺或不自覺地嫉妒著強者的。真不知道斯特裏普應不應該抱怨一番:奧斯卡對她明顯有歧視之嫌,不願意讓她霸占太多小金人嘛!
要說奧斯卡被人詬病和惡搞的、“最有趣”的不公正和歧視,大概非性別一項莫屬。曾經有人提議,既然表演項目裏男女分項,既有最佳男主(配)角,又有最佳女主(配)角,照此推理,是不是還應該把最佳導演也分成兩個獎:最佳男導演和最佳女導演?要知道這八十幾年裏,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的女性可是屈指可數。如果一意孤行不改規則,這對女性導演赤裸裸的歧視,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如果依此類推,奧斯卡難不成還應該分別選出最佳白人導演、最佳黑人導演、最佳亞裔導演等等不成?
個人感覺,這些年來奧斯卡為了達到政治正確,早已經是不遺餘力地修正自己。但是娛問題在於電影不僅是藝術,而且也是娛樂產業,尤其是在好萊塢如此成功將它變成了一個全球性的產業,也難怪大家都要分杯羹。對於諾貝爾文學獎,大概沒人會去說“為什麽黑人獲獎者太少”之類話語了。
說到這裏,不得不說說中國人的奧斯卡情節。中國大陸的N代導演在各大電影節都有斬獲,唯獨在奧斯卡上到現在還不曾捧得一個小金人,甚至獲得提名也是難得的殊榮,以致一度也聽得中國人不受奧斯卡青睞的“怨婦”言論。令人欣慰的是,在李安憑借遊走於中西文化之間的深厚功力和長達二十多年的不斷努力,終於在奧斯卡舞台梅開三度:2000年他執導的《臥虎藏龍》獲最佳外語片,2005年《斷背山》和2012年《Pi的生活》則助他獲得最佳導演,而此種有關歧視的閃爍之詞也漸漸消弭於無聲。
如果稍稍拋開電影的純藝術標準,微微注重一下娛樂價值,其實在華語世界裏,我們既有金雞、金像、金馬等電影獎項爭奇鬥豔,還有在北京、上海、香港等各大城市舉辦的、各種各樣的電影節吸人眼球。男女演員們在各式紅毯上擺出各種Pose、出盡風頭的新聞,常常充斥娛樂版頭條。一句話:沒有奧斯卡,我們玩得也挺歡;歧視?愛幹嘛幹嘛去吧!
也許還得引用某位政治家的說法:不管是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而在奧斯卡和電影世界,不管你是白人、黑人還是其他有色人種,隻要你拍出了好的電影,在傳媒和通訊如此發達的當今世界,是金子總會閃光的道理,大約比任何時候都更貼近事實。
重溫梅姨原話,“我們都是非洲人”。我忽然覺得更可如此理解:在奧斯卡麵前,各色人種都是非洲人,都接受一樣嚴格的、猶如“歧視”的篩選和檢驗。如果這是一種“歧視”,無疑對電影藝術的水漲船高有最好的推進作用。今年奧斯卡的宣傳標語:“我們都做金光燦燦的夢(We all dream in gold)”,顯然也暗扣膚色和歧視的話題。這話題說說可以,非要把它上升到綁架藝術評判的高度,所謂“給你一點顏色看看”,就叫人百般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