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換姓

    老婆去年五月入了美國籍。因她的中文名字是個單字“子”，老美們叫起起來總是很詫異，中國人也時時驚奇。為此，她心血來潮，想啟用一個正式的英文名字。她最終選定了第一夫人也用的芳名米雪兒，和入籍手續一起完成，拿到了一張法庭出具的改名證明書，卻沒想到各種小麻煩也就此接踵而來。

    首先是汽車相關的駕照等證件必須更新；其次如今申請簽證，她在出生證明、父母子女關係等公證書之外，還要附帶她的改名證明；然後就是通知銀行和信用卡公司，申請新的借記卡、信用卡。而最近醫療保險公司亦要求我出示我和米雪兒的家屬關係，否則就取消所謂的配偶保險……如今說起這事，老婆總是自怨道：“我真是吃飽了撐的！”

    對許多人來說，改名換姓卻完全不是“吃飽了撐的”事情呢，比如女子結婚後大多隨夫姓，或者將丈夫的姓氏加在父家的姓氏之後。我有個韓國人朋友，姓孔，自稱也是孔子的後代，他的太太桑妮婭是塞爾維亞人。婚後，桑妮婭的姓就換成了“克尼澤維奇-孔”。孔勳少年時代來美國，對韓國文化不感冒，多少還有點刻意疏離。他太太卻對一切有關韓國甚至亞洲的東西感興趣，甚至覺得在自己的姓氏裏麵加上“孔”字後，她本人也十分中西合璧起來。我們也覺得她在西方女性天生的自然大方之外，又日漸流露出東方女子的溫婉美好呢。

    但有時這種換姓也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困惑和誤解，甚至不必要、不自覺的偏見。有一次在公司去聽講座，主講者是一位叫康妮王的女士，而她說的主題就是“不自覺的偏見”：我們在工作和生活中常常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並以此導致待人處事方麵的偏見。她的一個例子就是因為姓名引起的偏見，比如她是白人，因為嫁了一位香港人而改姓王，但是很少有人順理成章地接受這一點。有一次她坐飛機，空姐問“康妮王是哪位？”她多次伸手示意她就是康妮王，可是亞裔空姐看她黃發白膚，直接一句“我找一個叫康妮王的亞裔”把她給打發了。結果自然證明空姐犯了“不自覺的偏見”。

    就我自己最近也犯了一個類似的錯誤：同組的同事裏有個姓名完全美國化的人，我一直和人對不上號。結果有一天經常見麵的一位亞裔女士告訴我她就是那位姓和名都很美國化的同事。當時我特別尷尬，怪自己怎麽就沒想到一個本來就有英文名的亞裔女性嫁了美國人，很可能隨夫姓，而將自己的姓名全盤“美”化呢。

    當然也有很多人改名換姓，或者擁有一個似乎和自己種族膚色不匹配的姓與名，完全不是自己所願。曾經有一個寫作班的朋友叫Kimberly Ronning，但她其實是韓裔，自小被美國父母從韓國收養而已。現在的同事裏更有一位印度人，他的名字簡寫作FNU，我問他到底代表什麽。他無奈地說因為他的姓和名一樣，入關時候簽證官犯錯地以為別人犯錯，大筆一揮把他跟姓氏一樣的名字換成了FNU：意思是First Name Unknown，真叫人啼笑皆非。

    其實來到美國，我們都相當於改名換姓了一次。即使沒用英文名，也是拚音化的姓和名了，而原本有形、有意、有調的中國漢字不得不“迷失在翻譯”中了。想起中國古典小說裏常有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英雄人物的言語和氣概，我倒不時覺得有些無奈和傷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