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信鴿
院落出現一隻鴿子。
一天下午我去小湖喂魚,無意間看到碼頭旁邊的石板路上有一隻鴿子。我走到鴿子身邊,小家夥竟然不飛,隻是向路邊躲了躲,然後歪頭看著我。
這是隻家鴿。我看到了腳環。
我把狗糧撒進湖裏,便回屋取了些喂大雁的穀物撒給鴿子。鴿子高興地啄食。
我看不出鴿子有什麽傷病,也不知為何鴿子會落到鴿溪。或許,鴿子是迷路了,在鴿溪打個歇而已。
沒想到第二天,這隻鴿子還在石板路邊的石頭上站著。地上的穀物吃完了。
湖邊是貓常走的路。這隻鴿子很幸運,夜間竟沒有被貓或狐狸發現。
一整天,這隻鴿子都在碼頭附近的石頭上或站或臥,並不飛翔。
或許鴿子生病了吧,我在想。
傍晚時分,我看鴿子還沒有飛走的意思。這是隻家鴿,沒有一點自我保護意識。鴿溪狐貓出沒,鴿子能平安度過第二個晚上的幾率太小了。
我不忍看到鴿子被狐貓傷害,便打算將鴿子捉住,放到室內暫養。我走到鴿子眼前,蹲下身。
鴿子在路邊石頭上團成一團,絲毫沒有怕人的樣子。我伸出手,鴿子並不過分躲閃,於是很容易將鴿子捉住。手中的鴿子隻是簡單掙紮了一下,便安穩起來,眼神毫無恐懼。
這是隻很年輕的鴿子。估計常被養鴿人把玩,對人根本沒有戒心。
鴿子很瘦,沒有發現身體有任何損傷。除了腳環上的編號19,我沒有看到鴿子主人的任何信息。
我從未見過如此“乖”的鴿子。或許是病了,我在想。於是找了個大塑料筐,放好食水,把鴿子養在了廚房。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小家夥還在筐裏,很乖,歪頭看著我。小碗中的麥粒吃完了,水碗也踩倒了。
鴿子能吃能喝能拉。除了不愛活動,我看不出鴿子有什麽問題。
次日,我看到鴿子在廚房地板上溜達。我於是在筐裏筐外都放了些食水。
鴿子的精神頭明顯好多了。
第三天上午,我看到鴿子跑到門廊,飛上了窗台。
鴿子精神很好,飛上飛下,我費了不少力氣才把鴿子捉住。此時的鴿子,體重也似乎增加了。從現在的情況看,估計這是隻迷路的鴿子,因為不會在野外覓食,饑餓導致體力衰竭,落到了鴿溪。
我想起前些天,我曾在湖岸石坡上看到的一隻家鴿。當時我未曾理會,覺得是過路的信鴿,在鴿溪喝水打歇。
這一定是那隻鴿子了。
家鴿歸家,該是本能。既然鴿子體力有些恢複,便該回家了。
我把鴿子拿到露台,放在石桌。鴿子楞了一下,立刻飛了起來。鴿子沒有飛遠,僅僅在空中畫了個彎弧,便落在鄰居 Jason 家的屋頂。
我去上班,一整天都為拯救了一個小生命而高興。
傍晚回到鴿溪,我給湖邊的大雁一家和傷雁撒去一些麥粒,便去喂魚。
鄰居 Jason 看到我,便站在露台與我聊天。我說起鴿子的事,上午剛把這隻鴿子放飛回家。
Jason 邊說邊笑,說鴿子沒走,就在我身後跟大雁一起吃麥粒呐。
我回頭,乖乖,果然看到這隻鴿子混在大雁一家,在地上搶食麥粒。雁媽不喜鴿子跟孩子搶食,在一邊老大不高興。鴿子大概是餓了,不管不顧,隻是跟大雁一家爭搶。
吃完麥粒,鴿子竟然向鴿溪的房屋走去。
Jason站在露台看著,哈哈大笑。
“He wants to go into your house. (鴿子要回屋啦。)”
天色漸黑,我看著鴿子發愁,不知怎麽才能把鴿子抓住。鴿子地麵露天過夜,能繼續生存的幾率已經太小了。
在露台前的草坪,鴿子飛起來,落在了高處水塘的岸邊,停了一會兒,又飛了回來,打算棲在屋前的大楓樹上,但沒站穩,撲啦啦落在樹下的灌叢。
我很無奈,隻能再次把鴿子捉住,放回屋裏。鴿子似乎知道我的用意,我在灌叢上向它伸手,小家夥竟然毫不躲避。
我沒有養鴿子的愛好,隻能為它另尋主人了。
我曾在離鴿溪幾裏地外的農田獵林鴿,看到不遠處住家上空有大群信鴿飛舞。獵友 Stuart 也曾說過,這家養鴿人曾對打獵的人講,盡量別傷害他養的鴿子。
我於是次日在上班的路上,帶著鴿子去附近打聽,希望養鴿人能收養這隻鴿子。
找到這家人並不費事。一位年邁的婦人打開門,我向她說了來打擾的緣由。
老人說,我家先生的確愛養鴿子。但很不幸,兩年前先生去世了,他的鴿子也都送了人。
我寬慰著老人,也詢問,是否知道附近還有其它的養鴿人。這時老人的女兒走了出來。
老人的女兒說不用擔心,她認識父親的一些鴿友,可以把鴿子轉交收養。
我看她熟練地拿著鴿子,展開翅膀檢查飛羽,知道這隻鴿子有了好歸宿。
上班的路上,我看著路邊的田野,看著天空的飛鳥,在為能救助這隻鴿子而高興。
自然的世界,本該屬於萬物生靈。而我是獵人,是無數不幸的製造者。
我想起不久前在一家農場發生的事情。
這是在南約克郡 Gunthwaite 村的奶牛場。農場養著幾百頭奶牛,也一直被幾百隻烏鴉、寒鴉、喜鵲和野鴿搗亂。農場主與獵友與我很熟,希望能幫助控製一下害鳥的數量。
Gunthwaite 農場
獵友帶著霰彈獵槍,因擔心槍聲會驚擾奶牛,便走去遠處的樹林。我則拿著獵友送我的PCP“耗子槍”,在農場裏轉悠。
在農場裏的牛很愜意。每個奶牛的耳簽上都有自己的名字。我錄了一些視頻發給遠方的家人和友人,也讓他們看看洋人飼養的奶牛。
烏鴉很多,卻很鬼,我隻能藏身穀倉,否則根本沒有瞄準的機會。
射程之內沒有烏鴉出現。我卻看到一隻小鴿子,從穀倉的一堆木托架下悄悄走了出來。這是隻羽毛未豐,尚未“斷奶”的小奶鴿,站在身邊的地上看著我。
農場的這些鴿子都是野化的家鴿,如同都市廣場鴿,是國外著名的“害鳥”。我彎下身來,看著這隻傻乎乎的小家夥,不知所措。
鴿子育雛一般都是一窩兩隻。在穀倉的門口,我看到一隻同樣大小的小奶鴿,已經被農場的拖拉機壓成了“餅”。我不知道小鴿子父母的下落。
排隊等待自動擠奶機的奶牛
我心生憐憫,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彎下身來,輕輕跟它說,我不會傷你的,但以後看到人,要趕緊躲起來。
小鴿子仿佛聽懂了我的話,果真走進木架下藏了起來。但不一會兒,小鴿子探探頭,又走了出來,同樣在地上看著我。
我實在無法麵對這樣的眼神,隻能離開穀倉。
農場會有其他獵人來除害。我猜想,小鴿子的父母很可能已經喪生了。巢中的兩個小家夥饑渴難耐,最終掉在了地上。。。
我走在農場,看著圍欄裏的奶牛,心中很難平靜。眼前的奶牛衣食無憂,還有自動擠奶機,自動撓癢機,一切都對比著這隻小鴿子的命運。
我感到難過。
因為人類的存在,世界上再也無法公平了。在超市購買食品的人們是愉悅的。估計很少有人會想到,人類為了這些食物,無數的野生生靈付出了生命。動物的棲息地消失了,大規模農藥的使用,各種方式的“除害”,更不用說那些在自然界中,工業化規模的直接捕殺。
眼前的奶牛的確安逸,但她們也都失去了孩子。本該體現母愛,帶著體溫的乳汁,被人們無情且無盡地汲取著。
我想,身在這個不平的世界,我同樣是貪婪的獲益者,也無疑是那些作俑者的幫凶。
那天,我的心很冷,沒有笑容。手中的槍,也是寂靜的。
感謝!
音樂:And the Light is Forever, Kenin Ke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