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路(二)
上
北航的綠園有很多彎曲的路。過去這些路並不存在,也沒有多少誘人的花草。那時的綠園也遠不是今天的模樣。
綠園裏一直有很多樹,但以前卻沒有真正的路。當時所謂的路,僅僅是人們走出的硬實地麵。每到夏季,這些“路”麵,總會有很多知了洞。
綠園初夏,圖片攝於2011年5月
在我很小的時候,荷花池由兩個池塘組成,眼鏡模樣。池塘北大南小,在東側由水道連接。橫跨水道的,是一個綠色的木橋。由於水位太低,這座橋幾乎是旱橋。
文革時期的美感都體現在如今所唱的紅歌裏,習大大寬衣彭麻麻地東方又紅。那時的人們整天想著你死我活,根本沒有心思鼓搗園林。木橋朽壞掉後,便再沒有重建。
後來荷花池重修,挖掉了中間的隔斷,才成了現在的形狀。荷花池四周的石塊,近些年再次重建綠園時才擺上。這幾年荷花池來了野鴨,人們為留住野鴨,特意為野鴨建了小島做窩。
今日荷花池。重溫童年的人。
綠園西側,學生四樓後,也曾有個池塘。這個池塘通過一條蜿蜒百多米的水渠,連接著東側的荷花池。靠近荷花池的渠道兩側種著柳樹。每到夏季,樹上知了長鳴。
由於荷花池沒有有效的防滲層,很難保持水位,這條渠道便形同虛設,隻是在多雨的夏季,才斷續有些水。於是四樓後的水塘幾乎孤立。每到夏季,水塘和渠道蝌蚪密集,蚊蟲滋生。
水渠邊的柳樹如今仍有幾棵存在,但水渠和西側的池塘在80年代後期都被填埋,如今已毫無蹤跡。
兩株冬青灌木的遠處,樹枝稀疏處的下方,是曾經連接荷花池和西側池塘的水渠。
修建荷花池挖出的泥土,堆積起來便是綠園的假山。76年唐山地震波及北京,北航校方在遠離建築的地方建起很多“地震棚”用以避災。於是綠園裏“地震棚”聚集。這些簡易的土木工程,加上之前備戰備荒取土做磚坯,綠園的假山便被挖的麵目全非。
綠園的幾座假山是北航唯一的高地,也是我小時喜歡的地方。我一直喜歡中間假山旁的懸鈴木小樹林。那時,得空就提著彈弓遛在綠園,看著樹皮在春夏剝落,然後煥然一新。這些懸鈴木如今仍在,也長大了許多。
假山處的懸鈴木。小狗“呆呆”。
荷花池的東南側有幾株棗樹。這些棗樹五六米高,樹幹碗口粗細,顯然是建校時留下的。每到夏秋季,我放學後總喜歡到這裏,爬到樹上摘棗子。棗樹上刺毛蟲(洋蝲子)很多,每年都會被蜇無數。當低處的棗子摘完,我便會四處找石頭,希望一石棗落。當年物質貧乏,隻有那些調皮的孩子才有機會“嚐各種鮮”。
如今這些棗樹仍在,不僅沒見長大,反而樹勢衰弱。原因很明顯:棗樹喜陽光且生長緩慢,當周圍速生的楊柳樹長高,這些棗樹,便隻能在樹蔭裏掙紮了。
依舊生存的棗樹。遠處的樓房為學生八樓。左側為教學區入口之一。
綠園有一條連接校園北部和南部學生宿舍區的中軸路。路兩側曾是北航的果園。東側為蘋果園,西側是梨園和柿子園。果園四麵鐵絲網圍著,特別是東側的蘋果園,不僅籬笆密集,還有一位我一直分不出男女,被人們稱為“傻大姐”的大人看著。那時,能悄悄鑽進果園偷出幾個蘋果的孩子,個個都是“好漢”。
等我長大以後,才聽北航的老人說,那位頭發總是半短不長,粗聲憨嗓,相貌令孩子害怕,我分不出性別的“傻大姐”,其實是位心腸很好的女人。
初夏的荷花池。圖片攝於2011年5月。
西側的梨園和柿子園因無人管理漸漸荒棄了。那時家住學生四樓,我得空便鑽進樓後的柿子園打鳥。
每到秋天,柿樹上便會出現熟軟不澀的紅(讀作“烘”)柿。這些柿子其實是因感染了病害,會先於其它果實軟熟掉落。
我發現樹上那些黃黃的澀柿子一旦外皮受傷,不久便“紅”了。於是我便常常用彈弓打破幾個柿子。一段時間之後,這些柿子便紅軟可食了。
這些柿子樹如今仍在,每年也都會結出很多果實。隻是校園裏的孩子,每天辛苦於各種食品,早已失去了對這些果實的興趣。這些柿子和伴生的黑棗,每年都成了鳥兒秋冬的美食。
這棵構樹野生在曾經的柿子園西圍欄。如今已經成為了老樹。
綠園的中軸路連接著南北宿舍區。這條路如今已經拓寬,並被改造了。路的西側曾是鍋爐房,四季為學生和教職工供應開水。那時北航的教職工家屬為了省煤和後來的液化氣,也常常去打開水。
當年打開水幾乎都是我的活兒。我至今可以想象,自己吊兒郎當提著幾個暖壺,走去鍋爐房打水的樣子。冬天去打水,開水間熱氣蒸騰,但門口卻常常是光滑的冰。自己提著滿滿的暖瓶,竟可以在冰上玩打出溜。常有人接開水時暖壺爆炸。自己也遇過兩三次。龍頭開的很大,瓶口蒸氣噴湧,接著一聲爆響,暖壺爆裂。燙傷倒是沒有,但手上全是閃閃發光的銀色碎末。
鍋爐房後來被拆除,建了一些平房,成了北航的綠化組。綠化組負責校園的園藝和環境衛生。如今這些綠化組已經搬遷,房屋拆掉後成為了綠地。
中軸路(部分)。遠處樓房為北區學生宿舍的女生樓。雪鬆左側為鍋爐房曾經的位置,後成為綠化組。
綠園西側曾是北航的俱樂部。隔路對應在綠園的,是文革時期修建的地下俱樂部。這個地下俱樂部與北航的地下校醫院一樣,從沒有使用過。如今地下入口的門房已拆除,被一塊金屬蓋板替代了。入口旁是一個紫藤花架,每到春天紫花密布。
值得一提的是北航南宿舍區的花園。花園以圓形花壇為心,圓形花壇的東西側,各有兩對對稱的矩形花園。南北分別有橢圓形,由圓柏圍成的花壇。這些花壇早年曾種有一些芍藥和牡丹。
地下俱樂部入口,紫藤架。
東西兩側的花園位於東西飯廳與學生二/三,六/七樓之間,兩側各有四個對稱的矩形小花園。小花園四周側柏為牆,被路麵分隔。其內有草坪,並有很多柳樹和花卉灌木。靠近樓房處種有一排合歡樹,樹下是帶刻紋的水泥磚路。每棟樓後,是一個由紫藤花架組成的園中之園。靠近東西飯廳的小花園一角,對稱種有一棵旱柳。
分隔四個小花園的中心路很寬,延續到東西飯廳時,分成弧形兩路並形成一個半圓形的花壇,內種有山桃和很多灌木。花壇飯廳的一側是影壁狀的磚牆。麵對飯廳的牆麵是黑板,作宣傳之用。
花園中的路,皆為水泥鋪成。因水泥會隨溫度縮脹,澆築路麵時以軟木條相隔以減少裂縫。每到夏季,綠園的路上蜻蜓飛舞,成了孩子捉蜻蜓的樂園。
綠園初夏,攝於2011年5月。
以今天的視角看,這種對稱設計的花園盡管有些西洋味,但舒展大方,四季成趣,仍不失校園園藝典範。我上小學時家住學生六樓,樓側和樓後便是花園。在這些花園裏,我度過了自己的童年。
我自小喜歡獨處,每到放學,便總愛爬上花園裏一株高大的圓柏,久久坐在濃密的枝杈間,看著世界在眼前緩緩而過。如今每次走過花園,我都會不由自主看看這棵樹。這棵樹枝葉繁茂,已經不再有孩子爬樹的痕跡了。
如今,花園除了中心和南北的圓柏花壇,東西兩側的花園皆已毀掉,成為了兩棟學生宿舍樓。
待續。
音樂:Anonimo Veneziano, Paul Mauri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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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真是驚蟄了,奶奶姑終於從土洞子裏出來了,瞧這灰頭土臉的。
我拿出來看了一下,寫的都是我沒興趣的字,沒讀懂是啥內容,又疊好放回去了。過一天再去,信沒了。那時,我還不知道啥叫“搞對象”。
小時候爬樹都穿著鞋。夏天的一雙破塑料涼鞋,開始是新的,幾周後,上麵便都是爸用塑料片補粘的補丁。那些塑料片,都是從前年的舊鞋上剪下來的。
祝春安!
謝謝你的舊路分享。仍能看到走過的舊路,記得從哪裏走來,無論喜喜憂憂,仍然很是珍貴幸運的。
你那棵圓柏樹的樹幹會不會紮手紮腳?小時候光腳爬樹,我選的樹是有低低分岔的枝幹,而且比較光滑,不紮手紮腳,在樹上搖晃,覺得象鳥一樣自由:),可惜那些樹早己不見蹤影了。
其實,舊路,很多經曆都是痛苦的,無所謂回歸,能留一點滋味在心裏便好。
謝菲兒!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