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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悲情
從獵友 Stuart 家吃飯回來的路上,雨還在下著。
獵友家離鴿溪隻有一田之隔,短短的幾百米距離。走在雨中的我,在想著世間的悲情。
Stuart 家的一對大鵝養了兩年。不久前,雄鵝不知何原因死去。雌鵝失去了伴侶,竟然從此不吃不喝不動,已經臥在窩裏超過了三個星期。
雨中的我在向鴿溪走著,在想著在巢中守喪的雌鵝,心裏很難過。是怎樣的情感,會讓這些生靈為之舍生?
我得知此事後,便特意去看望了一下這隻重情的雌鵝。雌鵝在木屋的角落安靜地臥著,看到我抬起了頭,然後又緩緩低了下來。我看出她眼中的悲傷。
Stuart 的太太 Bev 不知所措,隻能在雌鵝的身邊放好食水,希望她能重新麵對生活。
為能轉移雌雁的悲傷,也為雌雁有所陪伴,Bev 特意又找來一對白鵝飼養,希望這對白鵝能給雌鵝作伴。但雌鵝依舊拒絕進食,也不離開木屋,每天隻是一動不動地臥著。
我知道這裏有她熟悉的一切,她在等著伴侶歸來。
這一等,或許便是一生。
我在想著人間的世界,也在想著人間的生活。人間有很多動人的愛情故事,而這些故事卻往往僅是人間之幻,絕大多數都是虛構的。
我無法用自己的感受去評價這些故事,更不會去虛構什麽讓人們感動。在世界麵前,太多的生靈比人類更懂得愛與真情。眼前的這隻雌鵝從未彰顯情感,卻在離鴿溪僅僅幾百米的地方,默默用生命把愛情演繹著。
這對大鵝來到獵友家大概兩年了。每次去獵友家,我都會看到這對大鵝在草坪或覓食或歇息。大鵝的世界裏沒有浪漫,每天隻是彼此相伴,平平淡淡過著日子。
鴿溪的野鵝也是如此。這對加鵝夫妻朝夕相處,日複一日,安安靜靜相伴著。我從未見過夫妻之間有過任何不悅或爭吵。如今有了孩子,這對加鵝更是共同分擔著責任,看護著孩子長大,從未有過任何衝突或抱怨。
鵝是單一配偶動物,基因裏有著至上的忠誠。與大鵝相比,靈長類的人類,無論如何把自己稱頌高尚,根本無法消除基因裏的花心本能。
我無法在此探討生靈間的差別,也無法對其表示否定或認可。生靈千萬年之所以可以延續存在,肯定是有其道理的。世界上有太多的事無解,也正是這些無解之迷,讓世界充滿冷酷與真情。
失去配偶的大鵝把自己鎖在小屋,不會向任何人吐露情感。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失去了生活的希望,隻是日複一日,在無盡且徒勞的等待中,守著自己認為該守護的東西。
她知道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此時的我,坐在台燈下寫出這些文字,心情沉痛。
窗外的世界是黑暗的。就在幾百米外,在同樣的暗夜中,那隻雌鵝守著自己的心,在期待著。
雌鵝已經有三周多的時間不進食水,生命之鍾的終點已經很近了。她或許知道,那將是與伴侶重逢的時刻。
我無法知道,如果上帝存在,為何會造出如此的生靈忠貞不渝,又會讓其它生靈無羈放縱?
麵對如此悲情,我無法讓自己平靜。世界很大,光陰很短。無論未來光彩或晦暗,所有的生靈都有著同一個結局。
世間本無戀,來去終是緣。無論怎樣認可自己的情感,也無論怎樣選擇,生命的故事都是有代價的。一些承受,一些懷念,一些憧憬,一些遺落。。。
此時的我看著暗夜,也在看著自心和心中殘存的故事。
我在希望著,希望這隻雌鵝能再次走出封閉自己的小屋,去看看星光,去看看陽光,去看看草坪,去看看她和伴侶喜愛的水塘,也去看看那些一直在關愛她的人。
這些人都在給予她希望,也希望她能擁有新的生活。
我也希望她能懂得,無論怎樣悲傷,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天賜,也是注定的。
我知道,無論生活是否美好,是否艱難,生命裏最值得擁有的,都是附屬於情感的希望。也正是這些希望,讓沉默的心安然平靜。
因為這些希望和平靜,會讓生命向死而生。
感謝!
音樂:For Love One Can Die, Ennio Morric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