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遜河岸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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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滿和女友在文華酒店的大堂裏, 一起等約好的熟人晚餐. 大堂正是一天裏最擁擠的時候, 晚餐的人流進進出出, 吧堂裏不停地有人起身落座. 女歌手坐在樂池邊哼著一首拉美的藍調, 聲音卻是粘糊糊,濕漉漉的, 倒是合上了江南五月的梅雨天.
從大堂的旋門裏,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穿著清涼的年青女子前後進來. 那女子塗著淡紫的丹蔻和唇膏, 非常地奪目. 他們大概是酒店的熟客, 伺應生一邊上前招呼他們,一邊引他們落座.
曉滿的女友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坐在她們斜對麵的這對男女, 歎了口氣:”唉,這年頭, 做女人可要翻得了圍牆,鬥得過小三啊.”
“嘿,別亂說, 當心人聽見了找你算賬.” 曉滿笑著回應.
“嗯,那你也覺得那女的是小三嘍…”女友追著曉滿問.
“你不要偷梁換柱,我隻叫你別亂說.”曉滿下意識地坐正了身體.
“啊,真的過來算賬了…….”
曉滿抬頭真的看見那男子向他們走來.
“你好,是程曉滿?”
“是,是,我是程曉滿,你是……”
“曉滿,真的是你? 我是蔣楠.”
大二那一年,程曉滿春假從杭州去上海玩,住在高中的同桌趙群那裏.一天,趙群和曉滿正在學生食堂吃飯時,遇到蔣楠.
“哎, 小滿,你來了?”蔣楠一邊跟她打招呼,一邊拉開椅子在趙群旁邊坐下來.
“咦,蔣楠,是你?”蔣楠是趙群的大學同學,又是曉滿大學同學樂怡的男朋友,小滿在樂怡的寢室見過他.
“你倒是來了,唉,咱們樂怡沒來."蔣楠嘀咕著…..
“咱們樂怡? 吆,你今天可得把這話講清楚了.” 趙群沉下了臉.蔣楠一下子愣住了,惶惑地看了一下曉滿,有些尷尬.
程曉滿對趙群的作為並不吃驚,趙群一貫跋扈,她的爸爸在洺城是紀檢委的主任,上高中的時候,連班主任老師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忍耐她各種肆無忌憚的言論.她曾在一個夏日的午間和教室裏的某同學拚爸:”這個班裏,誰的爸爸都沒我爸爸大,”. 當時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坐在同桌的曉滿看了一眼正在教室後排的班主任,他隻裝做沒聽見.教室外,六月炙熱的太陽像個銀盤掛在空中.周末前的班會, 班主任在開場之前,意味深長地評論道:洺城也就是個小城市,這裏可沒有大幹部,高幹就更沒有了.趙群瞪了眼班主任, 輕聲罵了句: “無知!”
班主任事實上聽到了趙群的話, 隻是他裝作沒聽見.他心裏厭惡趙群的張狂,但他不想得罪她, 何況在班會上爭執起來,既開罪了家長,又搞得自己體麵全無. 他抬頭看見趙群邊上程曉滿閃爍的目光, 更是覺得難堪: 趙群的囂張不過是少年的無知, 而程曉滿審視人心的觀望卻使他憤怒.
趙群每每在曉滿麵前大放厥詞的時候, 程曉滿是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她臉上掛著輕漫的微笑, 不失為一個友好的同桌. 這樣,她們若即若離的友情一直鬆散地維係著,從中學到大學.
春假的晚上,程曉滿和趙群一起去看了學校的夜場電影,回寢室的路上,趙群問曉滿:” 你覺得蔣楠怎麽樣?’ 曉滿這時回過味來:趙群喜歡上了蔣楠.
"你知道樂怡吧?”
“見過,他們是高中同學, 現在是公平競爭的時代, 我又不比人差,怕什麽.”
曉滿不再說話, 她們之間關於蔣楠的對話也就此打住.
樂怡是曉滿的大學同學,曉滿覺得蔣楠和樂怡在一起比較放鬆.樂怡溫和開朗, 笑起來時,狹長的鳳眼眯成一線, 是個甜美的女子, 比起趙群的強勢專橫, 樂怡有太多的好處. 當然,樂怡的爸爸隻是某縣城一個中學的副校長,比不上趙群父親炙手可熱的權勢. 富庶的洺城臨江靠海, 城中的官吏對趙群的父親恭敬有加, 誰也不想某一天被公事公辦地被請到紀檢委去,所以平日的交往溝通就很重要. 趙群的父親除了節假日被預約, 平時也有不少不速之客登門拜訪.趙群看慣了來客們低聲下氣的嘴臉, 難免就有鄙睨世界的神氣.
春假結束,曉滿回到杭州時,在校園裏看到樂怡,她照例是嘻嘻哈哈的老樣子. 曉滿沒有把在上海遇見蔣楠的事告訴樂怡, 也許趙群隻是他們關係裏的一個插曲. 曉滿覺得樂怡還是不知道的好,雖然曉滿也明白趙群的好勝心:她凡事誌在必得,這次更是有備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