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老小，盼過年

   

 

臘月二十八了

 

平常的一天，公曆2017年1月25日，大人上班，娃上學，除了中國超市，小半條貨架擺放些花花綠綠的年貨，沒有任何動靜。

許多年，我對農曆新年，過春節的感覺逐漸淡漠。聖誕、元旦過去，一周內，街區紅紅綠綠的燈飾蕩然無存。

 

娃的過節熱情預熱很久，天下小孩子都一樣，盼過節！兒子尚懵懂，H點從Hallowee糖果持續到Christmas壁爐前的禮物，女兒則早就洞察馴鹿不會穿過煙囪，襪子都是自家爹娘做賊一樣溜下樓塞滿。正當好的年紀，過節期間，她的聲音快活，身影輕盈，縈繞於女朋友們，男孩子們各種名目的party。

兩個大人的節日，說實話，更多周旋於買買買，送送送的過程，26歲才嫁接到這片土地，在異域習俗文化中的我，挾裹於mall洶湧人群和熱烈的Jingle Bell音響中，盤算、打點、並在嘩啦嘩啦的刷卡中，情緒也逐漸高昂！

 

一年又一年Merry Christmas, Happy Holidays！成家，生養，孩子們的中文一年比一年磕巴，自然自覺地，我家的春節，我的春節儀式，不過給家鄉的父母打電話拜個年，頗不在意地聽老父親叨念親戚們的是非，麻將桌輸贏，母親則強調，她年前又去開福寺求平安符，給我們的壓歲錢也包好了。
 

 

今年，父母過來探親，我20多年沒過的春節，在這異國他鄉開始複製，故鄉的所有印跡！久遠了的，我的溫暖年歲，幀幀光影跨越，時空變幻。

我的年，立冬那日開啟序幕。

父親夾著老花鏡，一遍遍與母親確認，“今年幾點入冬？”
 
“7時48分”！母親玩iPad，度娘用得順溜。
   
老頭老太一激靈，誒呀！趕緊讓我換算時間，滿屋找盆罐蓄水。我們老家，水路昌盛千年的口岸，有個說法，冬水不腐，你要封壇子醃菜，還是開始晾曬臘味，立冬就是準備過年的集結令。
 

然後，日子，則開始進入老父母掌控的過程中。

看天，太陽成為了父母或憂心忡忡，或喜笑顏開的叨念理由。

冬吃蘿卜夏吃薑，得曬蘿卜了。白胖胖的粗根蘿卜。後院的陽光正好，遠處的山巒輪廓優美，父親負責洗刷，兒子搬運，我伴著母親一人一塊砧板，對著麵，片開，再打花刀。

漬酸菜，漚豆醬！趁太陽好！外婆催促，周末的早晨，女兒bling bling的Mini Cooper運來大白菜，孩子他爹覺得好玩，也加入了搬起石頭壓缸的遊戲。我從資深主婦變成了唯唯諾諾的學生，母親掌手抹鹽，份量永遠是剛剛好。中國的廚房，不會用到1 tsp,3 ounce的，他們的量詞是，些許！
 

 

這段時間開始下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又落雨，過年天呀！”爹娘口頭的愁緒，心裏歡喜。加起來168歲，眼神開始混濁，因為年，一個孩子們繞膝身邊的年，變得晶晶亮亮，好像又回到他們身強力壯的當年，他們中年的女兒還是孩子。

 

 

父親開始侍弄雞鴨，風幹的臘味，油亮亮的，掛在簷壁下。小孩子時期，大澡盆裏大魚蹦跳，雞鴨活潑，年輕的父親利索拾掇，我和哥哥們巴巴地等待晚上那頓雜碎火鍋。

 

我們住獨立屋，周邊沒有鄰居。中國飲食文化的博大精深，家屬已經被“科普”多年，見怪不怪。公婆到訪，多角度鑒賞，深呼吸，開始懷念他們巴伐利亞的童年，村裏作坊的salami。

 

 

關在屋子裏，外麵風大，雨敲窗。兒女和他們Daddy，圍坐壁爐烤棉花糖，手上捧著大杯hot chocolate。我伴著爹娘，青花碗，白瓷匙，熱乎乎的酒釀湯圓，暖在心頭。  

 

 

2017農曆丙申年，24號，糖瓜瓜供上，長輩叩拜灶神爺，拜托神仙上天述職，不以小惡掩大善，多說好話！

25號，26號，全家動員，大清掃。潔淨，這是多麽美好的願望！洗滌舊年的積垢，清清爽爽，朝前看，朝前走。

27號，母親蒸了甜酒，冬天的冰霜，屋裏廂總要溫暖甜蜜。

28號，兒子學校有活動，央外婆剪了一堆窗花，rooster，花開富貴。女兒看見，換了一件大紅披肩，喜氣洋洋。恍惚間，幾十年前，我尚幼，父母未老，過大年的雀躍。
 

 

作者：阿蘿

本文首發於“美國華人”公眾號(ID: ChineseAmerica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