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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裔告哈佛案推手矽穀見麵會側記——亞裔該不該告哈佛?

(2018-09-05 16:31:48) 下一個

 

亞裔告哈佛案推手矽穀見麵會側記——亞裔該不該告哈佛?

(Photo courtesy of Tim Sackton | Flickr)

 

亞裔學生狀告哈佛大學歧視的案件,不但在亞裔社區引起轟動,也在主流媒體激起浪花,就連司法部也發表看法,是最近引人注目的熱點新聞。上周末,該案件背後的推手,“大學生公平錄取”(Students for Fair Admissions)組織的創始人Edward Blum前來矽穀為將於十月開庭的訴訟宣傳造勢,我也參加了這一活動。

 

造勢會持續了兩個多小時。Blum花十幾分鍾簡單介紹了案件,然後一名律師、一名聖荷西州立大學教授同時也是曾經的副州長候選人、以及主持該活動的組織的主席也走上講台,四人一起主持專題討論。主持人首先向四人小組提了幾個問題,然後開放會場讓觀眾提問。我覺得觀眾提問部分是造勢會的精華。觀眾們提了一些有意思的問題,討論小組有時也給出了很好的回答。

 

我對有些人狂熱的名校情結從來就不以為然,但對同胞們爭取自己權益的努力是堅決支持的。除了這兩點外,我從來沒有在這場訴訟上多花心思。直到這個星期六的下午,在聽了很多相關討論後,才把自己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整理了一下。

 

首先,亞裔是不是應該告哈佛?我認為應該告。有這樣一種說法,為獲得相同的機會進入哈佛這樣的頂尖大學,亞裔的SAT分數要比白人高140分,比西裔高270分,比黑人高450分。或者換一個角度,一名有25%幾率被哈佛錄取的亞裔學生,如果是白人其錄取幾率是35%,如果是西裔其錄取幾率會變成75%,如果是非裔其錄取幾率更是高達95%。雖然分數不是錄取學生的唯一標準,這些數據還是觸目驚心、匪夷所思,也與大家平時對不同膚色的學生在大學申請中的不同遭遇的一些觀察不謀而合。單單是這些數據,就應該引起足夠的懷疑,哈佛或許在招生過程中歧視了亞裔學生。以這種懷疑為起點,在進一步調查了解招生過程的基礎上,提出哈佛大學在招生過程中歧視亞裔的指控,天經地義。

 

至於其他枝節問題,比如同樣成績的亞裔學生是不是其他方麵不夠優秀,哈佛使用的整體考量的錄取方法是否合理,亞裔學生在哈佛學生中已經占20%,遠遠超出亞裔人口在美國人口中的比例,是不是已經太多,亞裔學生申請大學時要達到更高標準,是不是因為亞裔畢業生的成就不夠突出,這些問題有些可以在訴訟過程中厘清,有些可以供我們慢慢思考。在法庭上哈佛自然會請最好的律師為自己辯護,指天發誓說自己沒有歧視亞裔,最後的結論還要看法庭判決。而且不管法庭如何判,都會有相當大一部分人不服氣。我們亞裔既然感到自己受到了歧視,就不必裹足不前。為自己爭取權益是時不我待的事情,現在知道的事實,已經為亞裔狀告哈佛提供了足夠依據。

 

事實上,在為十月的審理做準備的過程中,法庭已經調出一批說明哈佛招生流程的文件,暴露了不少哈佛不願外流的秘密。比如說,哈佛大學給亞裔申請者的性格評分明顯低於其他族裔,很多亞裔學生之所以被拒,就是在這一項上吃了虧;又比如,哈佛招生辦公室手中有一個Z名單,上麵都是跟捐款大戶或其他重要人物有關的申請人的名字,他們在申請哈佛時會得到照顧;再比如,在決定誰被錄取的最後關頭,有一個被稱為“縮減”(lopping)的步驟,目的是調整錄取班級中來自各種族的學生的比例。這些信息有些可以被控方用來作為哈佛歧視亞裔的證據,即便沒有用作證據,也第一次讓哈佛這樣的名牌大學暗箱作業的錄取過程有了一定的透明度,滿足了大眾的知情權,這一點就很有意義。

 

其次,這場官司會有些什麽後果?雖然亞裔告哈佛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停止把膚色作為錄取學生的主要依據這種膚淺的、偷懶的追求多元化的做法,淡化膚色在錄取過程中起到的作用,但一個行動一旦出籠,就像一個孩子從母腹出生一樣,有了自己的生命。它會怎樣成長,成長為一個什麽樣的人,不再完全被父母控製。亞裔訴訟的官司也是如此。在亞裔希望看到的結果之外,這場官司也可能有一些其他或者事先沒有預料或者自己無法控製的效果。

 

比如說,芝加哥大學最近宣布不再要求申請人提交標準考試分數,之後已經有不少學校跟風。有一種猜測是,弱化分數這些硬性標準,目的是讓錄取過程更加模糊、更加“整體考量”,這樣大學錄取學生時便有更大自主權,更不容易給人抓住任何把柄。多數亞裔學生和父母是不歡迎這種新舉措的,但很多人都認為這些舉措跟亞裔狀告哈佛大學的訴訟不無關係。

 

還有一種擔心,就是這場訴訟會得罪非裔和西裔,讓華人四麵樹敵。這種擔心不是全無道理,尤其是今天的美國社會正在悄悄刮起一股反華風潮。這種擔心不應該成為不為自己爭取權益的理由,但確實應該讓我們意識到,在法庭打官司的同時,也要在輿論法庭占領道德高地。如果這場訴訟被看成一個自私、狹隘的民族為自己爭搶每一點蠅頭小利的行動,我們的形象就受到負麵影響;反之,如果我們能用正麵、積極的語言,把這一行動講成能讓其他族裔產生共鳴的一個勤勞、進取的群體追求夢想的故事,尤其是如果我們在行動上也關心弱勢群體,富於同情心,那麽我們或許能在贏得切實利益的同時,也樹立起正直、公義的正麵形象。

 

亞裔告哈佛案推手矽穀見麵會側記——亞裔該不該告哈佛?

Edward Blum

 

然後就是這場官司對美國的平權運動的影響,這可能也是這場官司最耐人尋味之處。Edward Blum一向被認為是反平權法案的急先鋒,以前已經推動過幾個旨在挑戰平權法案的訴訟。這次策劃亞裔狀告哈佛,是他針對平權法案的保守立場的繼續。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一篇短文不可能深談,但亞裔反對平權法案,並不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對自己有利的選擇,而是一柄雙刃劍。就像政治正確。有些人在說穆斯林是恐怖分子和黑人是犯罪分子時,希望擺脫政治正確的束縛,暢所欲言,痛快淋漓。但當有人說華人是間諜時,他們才體會到政治正確原來並不是一堆毫無價值的垃圾,而是有它的道理和智慧。

 

最後,談一談這場官司是不是會達到它最直接的目的,是立竿見影地地提高亞裔進入頂尖名校的機會。在這一點上我並不樂觀。根據哈佛的網站,哈佛的使命是“為我們的社會教育公民和公民領袖”。哈佛當然有理想主義的一麵,但哈佛也是一個商業組織,雖然盈利不是它的目的。一個組織自然有膨脹的野心,需要金錢、人脈來擴大影響,來保持其優勢地位。哈佛錄取學生的過程,既受它在網站上公布的使命影響,也受其商業組織的特質影響。它想要為社會教育公民,但它更想要的,是畢業生成為引領社會潮流、為社會做出傑出貢獻的人,為母校帶來榮耀,最好還富可敵國,在母校上門募捐時可以慷慨解囊,一擲千金。否則哈佛就不能保持它傲視群雄的財力和在大學排名榜上的領先地位。

 

為什麽哈佛要限製亞裔學生的數量?為什麽受限製的是我們而不是別人?很多人提出這個問題。答案歸根結底還是亞裔的影響力不夠,或者更準確地說,亞裔作為一個整體在社會上的影響力,跟亞裔孩子申請大學時各方麵的表現的傑出程度不相稱。雖然大家都夢想著族裔完全消失的大同世界,但這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還不會成為現實。一個族裔的孩子申請大學的難易,還是取決於該族裔在社會上的影響因子,和該族裔的孩子申請大學時的表現因子的比例。這個比例高,孩子的表現就如通貨膨脹般加分;比例低,孩子的表現就要縮水。這是亞裔學生申請名校時各方麵的傑出表現被狠狠打了折扣的最根本原因。換句話說,我們的孩子申請名校困難重重,不是他們努力不夠,不是我們父母推他們不夠狠,是我們父母自己不夠努力。

 

很多父母認識到了這一點。但這種情況要改變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而是需要一代人、幾代人。在這一點上,印度人已經遠遠地走在了華人前麵。印度裔美國路易斯安娜州州長BobbyJindal曾經參選美國總統,南卡羅來納州前州長NikkiHaley現在是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其他有名的政界人物也不少,而且美國的很多大公司,不管是在矽穀還是華爾街,都已經由印度人領導。由於他們的成就,我們的孩子和他們的印度同學相比,還沒出生就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

 

但這並不是說我們不要去打這場官司。把哈佛等名牌大學告上法庭,暴露他們錄取過程中歧視亞裔之處,或者至少讓他們承認,他們限製亞裔學生的數量,不是因為亞裔學生個性不好,或者沒有在中學階段表現足夠的領導才能,而是因為他們畢業後沒有向母校捐足夠多的錢,都是有價值的。而且這跟我們做父母的自己在事業上更加進取,或者幫助亞裔社區的傑出人士突破玻璃天花板,並不矛盾。

 

而且不管官司的結果如何,對大學錄取過程有什麽直接影響,站出來打這場官司都顯示了亞裔的政治力量,和願意為自己的權益抗爭的勇氣和決心,這一點是難能可貴的。參加這樣的訴訟,是華人學習成為在政治上更成熟、在社會上更有影響力的公民的過程,這個過程可以很有意義。

 

 


維立,畢業於清華大學,斯坦福大學博士。現居矽穀從事高科技工作。業餘時間翻譯寫作,出版過六本作品/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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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維立

本文轉載自“矽穀生活家”公眾號(silicon_valley_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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