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曉

生活是可以緩緩的,即便看上去是在浪費時間,我情願在慢慢裏被時光雕刻,而不是急急地消耗生命的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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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勿轉載)核桃殼 2

(2025-01-11 06:19:19) 下一個

二 王大娘家

王冬梅是我家大劉的嫂子,比我小一歲,與大劉他哥差了一輪。她是他的第一屆學生,他先赴美,她後去。王大娘家的房子是四年前重新建造的,因冬梅媽不習慣國外,冬梅的大妹在多倫多,也不想住蘇州或上海,更不想住冬梅南京的姐姐與杭州的弟弟家。冬梅跟著老劉海歸蘇州開藥廠,四年前賣了。在蘇州他們買了帶幾畝地臨湖的房子,上海有市中心石庫門改造的複式公寓。冬梅與老劉中美兩邊住。冬梅媽想回到故土,提出建房要求,“不要大,不聚人氣,隻要小小的三間平房,省得爬樓梯,但要帶地暖,廚衛俱全,有烤箱有熱水器。”冬梅說與我聽,“俺娘這是開過洋葷後的講究了。”冬梅不改鄉音的是“俺娘”,她出生在的王村,江蘇與山東交接,地處江蘇,民風屬山東。

我是九月底到達,從上海坐高鐵,站外有冬梅的同齡堂弟王村希望小學的校長王朝旭來接。車開在冬梅媽院門口,得下車走進去。冬梅媽定下的規矩,家裏的貓狗不愛聞汽油味。再說,院子是竹籬笆圍起,一扇窄門都是竹子編的。冬梅媽說自己不積金銀財寶,也無銀行存折,隻需冬梅每月微信轉來一千夠了。冬梅會網絡訂牛奶等送去,近八十的她在自家後院種蔬菜養雞下蛋。冬梅開始怕媽媽錢不夠用,後來琢磨出這才是安全之道。不裝防盜門窗,冬梅還是偷偷替媽媽裝了攝像頭。

車停下,周遭三層樓新農村標配襯托出偏安一隅而平易近人的小院,白牆黑瓦勾勒出吳冠中“雙燕”的畫麵。

院子外聞到桂花香,推開不及我高的竹門,進去更是香氣濃鬱得層層疊疊,像打翻了香水瓶。往前一步,踏入貝多芬第七交響樂第二樂章,飄向我的師大桂花節回憶了。前院鵝卵石甬道兩邊有桃樹丁香樹,桂花、臘梅等,被修剪過的疏密有致。前廊下青石板地麵盆栽的菊花列在兩側,如我五年級時第一次看見的虎丘菊花展的品種。白色卷毛小狗蹲在門檻前,衝出來安檢訪客,不容叫喚他名字,小米撲我撒歡,還認得。冬梅媽聽見小米的動靜出來,我不是生人,叫聲“王大娘”,卻半是夾生,像跟著小時候黑白電影念台詞。我心裏還是稱呼“冬梅媽”順口。

我住下了王大娘家,被王朝旭拉去做英文代課老師也快三個月了。小學的英文老師是王朝旭剛結婚的女兒,懷孕反應大,請病假。早就實行合同製,一切由校長做主安插。兩年半多了,那件鬧的海內外沸騰的事件之後,很少有外籍人士可以自由進出這一帶。雖事發地點在臨縣,但整個市轄下的三個縣,依然處於暗中嚴控的狀態,外人進出村都要登記。

王村的村支書是冬梅的一個堂哥,鎮黨委書記是她的一個高中同學,我根本不用登記來自加拿大,隻是一個上海退休老師發揮餘熱,教師資格證上的照片還是穿著毛衣和背帶工裝褲。

一隻三花貓在窗玻璃後打量我,眼瞳眯成一線。我心頭一喜,初來駕到的惶惑被隔離在秋陽下的院子外,廊下一片沁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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