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神奇之處就是能喚醒你內在的力量。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相信世間存在著一種叫做“命中注定”的東西,有些人注定會出現在你的人生中,在你的生命中留下深深的刻痕,他們的到來成為一個關鍵的轉折點,將生活帶入一個新的征途。
愛情隻是屬於相信它的人,愛情能改變為它而來的一切。我開始努力的改變自己,再也不是那個懶惰散漫的人,再也不願意荒唐度日,浪費青春。如果一切順利,9月的時候我希望能考進H大,這讓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我想象著有一天自己和悠悠一同在H大的校園裏散步,或是午後坐在學校的草坪上聊天,她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在網絡上交談已久,我好奇我們會用什麽方式揭開謎底。
新年過後,網絡上的螢螢依舊沉默,插畫也很久沒有更新了,我們也不再像過去那樣經常在網上聊天。但我依舊每天回去看看有沒有更新,依舊每晚寫晚安給她,但她一直沒有回複。
就在我不知道要如何破冰的時候,悠悠回到圖書館又開始做義工了,這是個意外的驚喜。悠悠的出現,好像清晨的霞光喚醒了漆黑的樹林,激發著我的熱情,讓我有了向前奔跑的動力。
因為悠悠每個周末都會來社區圖書館上班,我也成為了圖書館的常客。C城的冬天並不特別寒冷,但是陰暗潮濕。圖書館裏永遠都是幹燥而溫暖的,藍色沙發邊有張圓形的小桌,桌上總是放著一盞細細高高的台燈,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一直亮著,我常常坐在這個角落,台燈橘色的光澤在白天並不顯眼,但是卻給人一種靜謐溫暖的氣息,圖書館裏很多讀者,各自沉浸在書的海洋中,我喜歡這種安心踏實的感覺。
從我坐著的地方可以看到悠悠在工作台後忙碌著。我喜歡看她低頭做事的樣子,她的頭發細細軟軟的帶著一點天然的棕紅色,乖順地攏住白皙的臉頰。她的身姿柔美如同微風中的一株蘆葦,在夕陽下有韻致起伏,她的下巴有點兒翹顯得倔強,眼睛細細彎彎的藏著憂鬱的霧色。
她似乎感到了什麽,向我的方向看過來,目光落在我身上,她的眉毛抬了抬,似乎認出了我,黑漆漆的眼眸裏閃動著淡淡的笑意。我遠遠地對她微笑,感到既開心又緊張,心如同月光下的湖水暗流湧動。她重新低下頭忙碌起來,我看了兩頁書,又抬頭看她,她下意識地將散落下的頭發撩撥到腦後,沒有再看我。
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會發生一點兒什麽。
不知不覺又在圖書館待了一個下午,圖書館的廣播裏提示還有15分鍾就要關門了,我匆匆去架子上拿了幾本書和電影碟片,借書的讀者已經在兩邊的借閱台前排起了長隊。悠悠將台子上的書和碟片一個接一個的滑過掃描儀,紅色的網線在她的手背一閃而過,她的動作柔和,手臂滑出弧線,輪到我的時候,我雙手將手裏的書和碟片遞上去,她伸手過來接,她的指尖冰涼,觸碰到我的手掌,我屏住呼吸,臉竟然有些發燙,這是一天中唯一有色彩的幾秒鍾。
她認真地打開碟片,檢查光盤,然後將條形碼放在掃描儀下,一邊掃描,一邊隨口說:“你喜歡看武俠片?《劍雨》這片子我在網上看過。我蠻喜歡最開頭的那一段的...”
“是嗎?我也不知道,隨便拿的,周末反正一個人也沒事兒,看看電影就過去了。”
悠悠沒有接著我的話說下去,低頭打印好借書單,將碟片和書遞到我麵前,提醒說:“碟片可以看一個星期,過期會有罰款。”
我接過碟片收進包裏,臨走我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和往常一樣,我們彼此微笑,好像這已經成為了我們的默契,她眼眸深處的粼粼波光讓我迷醉,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告別。
走到圖書館門外,看見沒人注意,我將剛剛借的兩本書直接丟進了還書的窗口。我回頭有看了看圖書館裏櫃台後專心工作的悠悠,沒有立刻就走。已經好多次了,我想等著她下班出來跟她再聊上幾句,但是又有些拿不準。或許是站在自動門前站了太久,小風卷著細雨小夜曲一樣悠揚地往門裏鑽,我隱約看見悠悠抬頭往這邊看過來,急忙拉上風兜大步離開。
回到家裏,我放下包跑到窗口。等了一會兒,悠悠從圖書館裏出來,站在公車的站牌下眺望來路,我透過窗口樹枝遠遠地看著她,兩個遙遙相對的人,彼此陪伴著,即便隔著一條街道的距離。這種感覺讓我很多年都無法忘記。
趙撫強從房間出來去冰箱裏拿了一瓶可樂,走到窗口好奇往樓下瞟了一眼,撲哧地笑了一聲:“嘿,嘿,你這都多大了,還玩暗戀?可真夠慫的,我看你這就快成望妻石了。”
他這家夥整天勾三搭四,甜言蜜語跟自來水一樣的往人家女孩身上倒,專幹缺德事兒。看見他盯著悠悠看,我感到強烈的不快。
“我還就不信了...不信拿不下這妞。”趙撫強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轉身衝進洗手間,門後傳來水龍頭嘩嘩地流水聲,我仿佛能看見他站在鏡子前梳頭整理的樣子,心裏暗暗著急。也顧不得許多,我匆匆忙忙地穿鞋子和外套,等在門口。順手把自己的頭發也扒拉了幾下。
趙撫強從洗手間出來,看著穿戴整齊嚴陣以待的我,驚訝地問:“你幹嘛呢?”
“我跟著你,你幹嘛我幹嘛....”我果斷地說。
“我就是洗把臉,好跟妹子視頻啊...你準備過來當燈泡?”趙撫強陰笑著。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錯了意,還是他忽然改變了主意。不過對趙撫強這種人,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出的醜比我多得多,我說:“網聊有啥本事呀,有本事約出來看看唄,誰知道你搞不搞得定。”
“嘿嘿,你小子還敢擠兌我了,我這就沒有拿不下來的妹子...你還是操心樓下那位吧,你不行早點告訴我,我上!”
我緊張地往窗下看看,公車煙塵滾滾,站台已經空無一人。
“加油啊,兄弟,get laid....”趙撫強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膀, 拿著一包薯片,溜溜達達地回房間去了。
*** *** ***
轉眼到了5月,天氣好起來,又是一個周末,我鼓足勇氣在公車站上等著悠悠。
悠悠下班從圖書館裏出來,看見我她,好奇地揮揮手,問:“咦,你也在等車啊?”
“嗯,對....同學家聚會,邀請我去玩。”我堂而皇之地說。
“我說呢,平時也沒有看見你坐這趟公車。”悠悠果然沒有懷疑。我打量著她,她顯然下班後去補了妝,臉上薄施粉黛,頭發挽在耳後。隨著春天的到來,她的衣著明快了很多,粉紅色的風衣紮著腰帶,更顯得腰肢纖細,脖子上是一條金色和白色相間的小絲巾,襯托著整個人的氣色都很好,她笑眯眯地看著我,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我能感覺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她比過去開心多了,整個人都在綻放著。
很快公車就來了,我跟在悠悠後麵上了車,恰好有一個雙人座位有空,我們並排坐了下來。悠悠將包放在腿上,側過頭,問我:“哦,你要在哪一站下車啊?要不要我到時候幫你看著點兒?”
“沒事兒,錯不了,同學說會在終點站接我的。”我臉不變色地編故事,心裏卻恨不得
這輛車永遠都開不到終點才好呢。
座位的空間小,我害怕擠到她盡量往外麵坐一點,有幾處遇到車子轉彎,饒是我用力抓住了前排座位上的扶手,還是會向她那邊傾斜過去,腿緊緊靠住了她的腿,心裏不免有些異樣起來。我有些心虛地偷看她,她大大方方的並無不妥,隻是耳朵上一對金色的球形小耳環,隨著車子的行進活潑地搖動著,好像一對金色的小鈴鐺晃得我一陣陣的心猿意馬。
我們從愛吃的食物聊到愛聽的音樂,對她的喜好我並不陌生,在網上也聊過很多,不過這時我隻當都是第一次知道。每當我們說到一處,悠悠會笑得特別開心,她笑眯眯的樣子比起工作時的認真勁兒親切了許多。
公車走走停停,我們聊起圖書館前段時間做過的一個Mannerquin Challenge的錄影活動,那次我恰好也在圖書館,按要求錄影過程中所以在圖書館裏的人都必須一動不動如同雕塑般靜止保持1分鍾,這個過程會全程用攝像機拍下來然後做成視頻放到網上。
悠悠說:“大家都跟你一樣急著想看,現在視頻已經做好了,剛剛被放在了圖書館網站的主頁上。”
“那我回家一定要看看,趕緊把鏈接發給我媽,讓她也看看我在圖書館裏認真地學習的樣子。”
“是啊,是啊,太應該了。”
悠悠說起拍攝當天的花絮,比如誰也沒想到平時一臉嚴肅的圖書館manager原來也有搞怪愛鬧的一麵,拍攝那天她一個人客串了3個角色,從修打印機的大媽,到圖書館開party的邦德女郎,還不忘記扮演一個年長的鳥類學愛好者,頭上頂著鳥窩,手上抱著鳥類詞匯大字典的樣子把大家都給笑傻了。
正說著話,公車猛然間一個急刹車,我一個不提防身體隻往悠悠那邊擠壓過去, 入鼻是令人想入非非的幽香,我忙用手抓牢椅背上的扶手,一不小心卻抓到了她放在椅背上的手,她的手滑軟小巧,我慌忙移開手,滿臉通紅地一個勁兒道歉。
“今天的司機可能是新手吧,開車好猛啊。”悠悠吐吐舌頭,歎了口氣,說:“可惜過了這個星期,我就不來這家社區圖書館當義工了。”
“為什麽啊?你在這裏做的不開心?”我大驚失色,脫口而出,誰都能聽出我的失望。
“不是啊,我挺喜歡這個小圖書館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是每個人都對我很好,都很照顧我。隻是我現在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忙,美術館那邊有個大型的畫展,我要過去幫一個...朋友。”說到朋友兩個字的時候她顯得有些扭捏,笑得又害羞又甜蜜。
莫名的我對她的這個朋友竟然感到了一絲妒忌,不知道什麽樣的朋友會讓悠悠流露出這般的小女兒態。悠悠看看窗外,顯得有些興奮,又有些焦急,說:“唉呀,說話時間過得真快,我差不多到了。”
說著,悠悠站起身拉了一下車廂上方的黃線,車廂裏傳來叮咚的一聲,車前方的紅色提示燈亮起來。她對著車窗上的倒影看了看自己,雙手將微微有些散亂的頭發放下,十指穿過長發將頭發理順了,飛快地紮成一個馬尾,清清爽爽的模樣。公車進站,我側身讓出路,悠悠說了聲謝謝,就往車門走去。
我移到窗口,座位上還有悠悠身體的餘溫。盼著她下車後會回頭看看,又或者會揮手道別。可是悠悠沒有,她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向我這邊,她全身貫注地看著前方,站台的陰影中站著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借著路燈昏黃的光線,我看見那個男人穿一件深色的大衣,脖子上簡簡單單地掛著一條長圍巾,文質彬彬的模樣。悠悠見到那男人雀躍著迎了過去,馬尾巴在腦後輕快地甩動了兩下。一改平日的矜持。男人點點頭,看不清表情,悠悠撲進他的懷中,男人抱住她,手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好像是在安撫一隻撒嬌的小貓....公車的門在氣閥的喘息中漸漸合上。我看見悠悠挽住男人的胳膊,兩個人一起沿著黑漆漆的人行道並行,平時矜持驕傲的悠悠在男人身邊好像是個小女孩....
我還想細看,可是車已經啟動了。我扭過頭,久久地將臉貼在車窗玻璃上,一直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廣袤的黑暗深處。
我的心忽然變得空蕩蕩的,車廂裏的光線也異常的灰白,上上下下的乘客也顯得如此陌生而冷漠。那個男人是誰?看起來和悠悠關係密切,我滿腹疑惑地思前想後,聯想起了螢螢的那些插畫,會不會是她說過的那個人....不可能!我皺著眉想,站台上的男人比悠悠大了好多,看起來都有40多歲的光景,如果是情人,他對悠悠好像是一種慈愛,沒準是悠悠的長輩,比如是叔叔,舅舅這樣的關係....我的手觸摸著身體下的座位,依舊能感到她的體溫,鼻子裏好像還能聞到她留下的幽香。
回宿舍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車站的一幕,我的思緒在猜疑的海洋上雀躍,悠悠那張年青美麗的麵容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動著,但是此刻我卻已經感覺不到甜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