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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家院子(2)------ 痛失大哥

(2019-01-12 08:01:30) 下一個

     我記不得是在哪一年以及為了何種原因,我們搬出了蕭家院子。據三哥回憶是為了躲避日軍空襲。再加上六妹的不幸夭折,父母親決定遷往位於城郊的南岩,遠離傷心之地。我們本打算去表姐夫毛紹清的老家,但是當一切安排好後,卻聽說那裏麻疹流行,於是臨時決定在南岩一個叫金銀窩的大草房裏租住。當時,隻有父母、五姐、我和三哥,一共五人去南岩,大哥善淮(字仲泉)由於學業的關係,並未隨行。據說,南岩一帶,山路崎嶇,我和三哥兩人由一擔籮筐挑上去的。可惜,如此有趣的經曆,我居然不記得了。

     後來,突然傳來大哥病重的消息,我家急匆匆從鄉下趕回了縣城,住進了和蕭家院子一巷之隔的磚房子。磚房子有磚砌的外牆,看起來高大結實,但是,實際上外強中幹。一走進門,陰冷潮濕,肮髒汙穢。過了大門後麵的天井,有一間陰暗的廳屋,再進去就是一溜類似四合院的住房了。住房前麵的天井不僅肮髒汙穢,而且還在遠離我們住家的另一端,用鐵鏈拴著一個光著上身的中年男人,整天手舞足蹈,時而念念有詞,時而大聲呼叫,人稱“瘋子”。據三哥回憶,磚房子裏的那個瘋子是我們石家啟字輩的,比父親還要年長一輩,老家在四麵山與濫埧之間的高洞,當時他家三口人,按照輩分,我們應該喊這個瘋子“四公”,他的妻子很胖,我們喊“胖子四婆”,還有他的媽媽也住在一起,我們喊“祖祖”。

      我們家住在進門後向左拐的廂房,那是一間長方形屋子,緊靠外牆可以安放3個大床。沒有窗戶,全靠屋頂的幾片玻璃亮瓦采光。書桌等一些家具都放在床的對麵,書桌的側麵正好對著門。那時候,大哥患病臥床,他幾乎整天都躺在進門的第一張床上,身體逐日消瘦,麵色蒼白,很快便不成人形了。往日的朗朗笑臉不見了,奮發有為的好學精神與蓬勃向上的青春朝氣全都被病魔奪去了。母親滿心焦急,顛著一雙小腳,四處奔走,不斷地延請城裏的一些中醫為大哥診治,然而,總不見好轉,而且越治越重,全家人都生活在一片愁雲慘淡之中。

       我記得那時的天氣已經轉熱,可以穿較少的衣服了。此時,床下出現大隊成群的老鼠,大者約長尺許。奔跑於床下,狀似成群的牛羊放逐在山野之間,邊跑邊叫邊打鬧,令人震撼不已。尤其在夜間,發出巨大的很奇特的呼叫聲,有點類似拖長了高低音調的可惡又可怕的哀嚎。人們說是“耗子在呼兒喚女”。幸好,我那時年幼,還沒有失眠的毛病,睡眠幾乎不受影響。可憐我心力交瘁的父母親,尤其是我病中的大哥,處在如此陰冷潮濕,肮髒汙穢的居室裏,麵對痛苦的精神負擔,再加上大群老鼠的騷擾,何能安眠度日!正是:往事不堪回首處,觸目驚心淚欲潛。

       終於,悲哀的時刻還是到來了。一天下午,大哥去世了。忍受著巨大悲痛,母親和父親一起把大哥的遺體搬到那間陰暗的廳屋中,放在一塊門板上。他們給大哥換上新的壽衣,按照傳統方式,用一張草紙蓋在他的臉上。另外,大哥的兩手各拿一根竹筷,竹筷前端連著一個飯團。這是當年我們老家的一種傳統習俗。老人們說這是為了讓死者在赴陰曹地府的路途上,不會遭受饑餓之苦。那個時候,我隻有三歲,懵懂無知,但是卻也能感受到巨大的悲痛,彌漫在家裏,如黑沉沉的烏雲,壓得人踹不過氣來。我感知到從此我再也見不到敬愛的大哥了!一種天人永隔帶來的哀傷情緒,令我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了,撕心裂肺,大有越演越烈的趨勢,誰勸也不聽。父親無奈,便抱起我,走到大街上,邊走邊安慰,最後在一家糖果店裏,買了一包我喜歡的牛角酥,又哄了我半天,我才逐漸停止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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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清靜 回複 悄悄話 歎大哥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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