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綺色佳(Ithaca)的美麗我早有耳聞,它位於紐約北部卡尤加(Lake Cayuga)湖畔,是康奈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主校區所在地,也是民國時期許多國學大師,文人騷客留學美國的地方,其中最為著名的代表人物包括胡適,冰心。據說“綺色佳”這一形色俱佳的地名翻譯,正是出自這二位之手。現代人缺乏深厚的國學根基,也沒有他們的浪漫情懷,於是根據讀音將該地名硬譯為伊薩卡。洋氣是洋氣了,但少了許多韻味。
我們出發的那一天,下著瓢潑大雨,灰蒙蒙的天空彌漫著厚厚的雲層,仿佛黃昏提前到來。嘩嘩的雨聲連綿不絕,似乎是天公為我們準備的退堂鼓,但是旅館已經訂好,不去也不能退錢,怎麽辦?隻有硬著頭皮上了!
不知是因為天公心生憐憫,提前撤了軍;還是我們一路向北,衝破了他的雷雨大陣,總之吃過午飯以後,天晴了!更令人興奮的是,滿天白雲,忽聚忽散,垂掛在我們的車窗前,令人心曠神怡。
禦風而過的雲彩,時而如萬馬奔騰,浩浩蕩蕩;時而似峰巒疊嶂,連綿不絕。時而厚重如岩石,時而輕薄似蟬翼。時而熱鬧擁擠,時而特立獨行。我們的小車,如同一葉輕舟,在這變換莫測的雲海間穿行。
雖然時過晌午,但是窗外的景色,使我心裏突然蕩漾出“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的豪情。早晨的陰霾,一掃而空,此時的我思緒飛揚,神采奕奕,開始有了度假的興奮和幸福感。
老媽本來是在後座打瞌睡的,現在也左顧右盼,精神起來了。一會兒是“左邊那個像不像一隻小狗,正在奔跑?”另一會兒是“右邊這個像不像雲梯,一層接一層?”她老人家滔滔不絕,如數家珍;我呢,目不暇接,不知所雲。
古人有詩曰:“千形萬象竟還空,映水藏山片複重”。本來枯燥乏味的汽車之旅,卻因為有了滿天變幻莫測的白雲,變得生動活潑,妙趣橫生了。
滿天悠悠的白雲,我似曾相識。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暑假,我們乘船沿著長江三峽,一路遊玩。每一次憑欄觀望,總看到他們在藍天上翩翩起舞的身影,伴隨著兩岸的青山,慢慢靠近,又緩緩離開。隱約之中,似乎還能聽到那首熟悉的歌謠在雲水間回蕩:“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不知我年少時注視過的,是哪一朵白雲,他可曾記得我童年的模樣?
我還想起了席慕蓉的那一篇散文,文中提到“一小朵白白的雲彩”,“從南台灣飛過大海,從家後麵青青的山坡上”,飛到了遊子身邊,雲彩裏幻化出家裏開滿花的園子,和園子裏微閉著眼,等待兒女歸來的母親。
請問眼前滿天的白雲,可有哪一朵是從我的故鄉飛來的呢?他們久久地在車窗外張望,仿佛是詢問:“為什麽要流浪,在異國他鄉?”
“為了夢中的橄欖樹。”不知是耳畔的歌聲,還是我心中的回答。
“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雲卷雲舒”。縱有滿腹心頭事,都將會如這滿天白雲般飛散,僅留下頭頂的一方湛藍。
我遙望樹梢間傾瀉而下的陽光,心裏充滿了對綺色佳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