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同學滿七十九,按此間男九女十的慣例,請大家去赴宴。為什麽不說是做壽呢?因為十多年前幾個同學(我在美國沒參與)約定,無論誰的生都不送禮,隻消聚會朝賀而已。我從來不做生,沒機會還請,但凡同學的生就或撰對聯,或送鮮花。馮七十大壽時我表了一幅中堂奉上,也沒見他掛出來,而此人跟我一樣好喝幾口,這次就買了兩瓶沱牌特粬,用紅紙寫了副對聯。他說“我哪個的禮都沒有收。”
“我兩個不同。也就是為了作的這副對聯。”我答。
“那你慢點(方言,過會兒的意思)要整幾句啊!”
“當然。”
壽宴定在“石榴園”。這家餐館開在八十年代,一直以中檔實惠為經營宗旨,從原先的街頭門店到城外古色古香的庭園式二、三層建築隻用了十多年。若幹可容一桌、兩桌、三桌、四桌的雅間均以軒、閣命名。能擺幾十桌的餐廳設有舞台,專門針對婚慶、祝壽之類。
馮這次除四個兒子的家庭,五個孫輩,一個重孫外,侄兒侄女,兩老的同學,以及兒孫的親戚朋友都請到了。遠從成都,近至西昌、會東、米易趕來。在同學中可稱空前。上午九點即有客人陸續赴約,麻將、撲克展開。中餐照例是八、九種小吃。晚餐20桌,是我在彼處嚐過的味道最好,最豐盛的一次。事後我問馮什麽標準。答曰600元,乃店主的老爸曾拜其嶽父為幹爹之故。難怪如此給麵子矣!
下午四點,壽星發話,請搓麻的結得賬了。大家迤邐進入餐廳。舞台整麵牆的屏幕為花團錦簇中的光頭壽星。橫幅為熱烈慶祝馮老先生八十壽辰。左右兩側“壽比南山 福如東海”八個大字。二十餘人的樂隊已經奏過好多曲子,此時更加賣力。大部分賓客入座後,主持人手握話筒宣布祝壽儀式開始並自我介紹是老壽星的二孫子。先請公公和婆婆上台,端坐正中的兩把交椅。第一項是幾個兒子齊唱《父親》。馮的老大本就是會理民樂團的著名男高音,聲調洪亮蓋過其他兄弟。唱者不時轉身向父母傾注深情。隻見馮同學頻頻拭淚。第二項是馮的摯友,我們同學中最有成就的高政委致辭,念了三頁稿紙。然後有個老頭代表親戚,稱頌馮姑爺家庭合睦,教子有方,待人重情等等。接下來分別由樂隊的專業人士獻唱《拉著媽媽的手》、《常回家看看》。一個女晚輩唱《多謝了》。由於馮事先交待過,主持人“現在請劉爺爺為公公讀對聯!”的話音剛落,我一瘸一拐上台,先與主人握手致意。又拿起話筒麵向觀眾:
“這段時間老壽星一直喊我領導,因為我比他早幾十年成為bai子,他是近兩年才加入我的隊伍。大家都知道他為人耿直,說話風趣。同學聚會,隻要他駕到,氣氛立馬活躍起來。隨口即是段子,讓人忍俊不禁;攢園子(歇後語)道出前半句,大家夥瞪著眼睛,等他的下文;吹殼子有板有眼,時間、地點、人名。十年前他就把酬祚宴慶的四言八句匯印成《綠野荒穗》,贈送給大家。今年又出了續集。因而我的獻醜是:
紅塵趣聞釀高壽
綠野荒穗吟晚晴
……謝謝大家!”
最後一項,晚輩們向壽星獻花。近二十個男女擁上舞台。孫女抱著的幼童與祖祖親膩。老同學再次流淚。
主持人宣告儀式結束,請各位長輩、親朋好友動筷子、多喝幾杯。馮同學意猶未盡,還要說幾句:
“感謝各位的深情厚誼!感謝大家的光臨!……《綠野荒穗》的一、二集都還有,有願意看的,樂隊的可以找我老大,其他的到我這裏來取。假若看了不滿意,拿給娃兒折紙也行。”
觥酬交錯間,我忽然發覺舞台前擺滿佳餚的兩桌竟然了無食客,隻有馮同學一個人坐席。恰好我們這桌才9人。便讓挨近他的同學去把他請過來。他把店家特為他準備的長壽麵也一並端來,吃得津津有味。我們勸他少吃點,還是將眼前這些琳琅滿目的魚、蝦、肉、菜一樣嚐點。他卻無動於衷,直至把那碗麵吃完。也許那是長壽的象征!
席桌上還為每個賓客準備了一個大紅的壽碗,裝在大紅的紙盒裏提走。預祝人人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