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蹤

本人有殘疾,退休後回憶一生平凡,記下來以打發無聊,並望與網友共享。
正文

大姐家

(2018-04-11 17:50:44) 下一個
行前電話聯係了,要去惠州看望莉的大姐。莉在兄妹中排行老五,是唯一跟著母親生活的,上麵的兩兄兩姊均由江津老家年輕守寡的伯娘帶大。據說大姐當年十分漂亮,能歌善舞,在農村自是吸引了眾多男孩的注目。17歲時,母親才將她接來資中,一是找工作跳出農門,二是聽說她耍的男朋友用四川話說有點“匪”,意在把二人拆開。豈知沒過多久,大姐突然失蹤。原來是王哥千裏走單騎帶著她私奔了。母親也是那種心高氣傲,說到做到之人,自此不認這個女兒。這才有此次聚會熱聊中,大姐的老三當著我們突然語氣生硬地說“從小到大,外婆沒來看過我們!”眼裏閃著淚光,似憤懣而又傷感。大家看著他,突然沒了話說。我第一次見到大姐,是07年到資中看望嶽父。老人家很高興,電話通知大姐。我和莉到火車站迎接。王哥膀寬腰圓,方臉棱腮,紅光滿麵,一點也看不出接近古稀的樣子,年輕時肯定是一表人才。他挑著副擔子出站,一頭是幾十斤江津蜜橘,一頭是米花、麻糖。大姐弱不經風,自是空著兩手走在前麵。嶽父住家為臨江保坎上的公房。原先沒有廁所。嶽母去世前不久才在陽台角落安了個坐便器,穢物直接排到江裏。四月間水淺,陽台下的河灘堆滿垃圾,惡臭撲鼻,屋子裏不點香水香根本呆不住。第二天一早我上廁所,必須經過王哥睡的小房間(大姐住到三哥家),發現床上無人。到大姐回來,早餐擺上桌還沒露麵。當時又沒有手機,大家心焦,正要出去尋找時聽到敲門。正是王哥。大姐理麻,你去哪裏了?王哥說他四點鍾醒來,怕解大便臭著我們,就出門上公廁,不料回來沒鑰匙,進不了門,甘脆去逛街,“剛才遊了一圈魚市,生意好興隆!”如此小意,替人著想,難怪俘獲大姐的芳心。短短幾天我與他最談得來。初看身體硬朗的王哥卻潛伏危機,血壓高仍煙不離手頓不離杯。大姐勸他戒酒,他說你不如要我把飯也戒掉?不出兩年即腦溢血。雖在大醫院救得性命,先是偏癱,煙酒倒是不沾,最終仍在醫院的病床上折磨歸西。再說當年的王哥,一介“農二”,盡管頭腦靈活,做點小生意也被處以“投機倒把”,本錢盡失。先後養了七個孩子,那年月的艱辛可想而知。老七至今還不時在微信上發些窮苦人家的照片;回憶父母天不亮起床,一家人卻難以果腹;晚上睡穀草鋪地等等。家境所限,長女病逝得早,兄妹中學曆最高的是老四讀至中專,而個個都遺傳了王哥敢闖敢拚的基因。老二參與打群架傷人至死,本無直接牽連,但為了保下哥們,挺身而出包攬全責,致坐牢多年。如今辦磚廠產值過億,可能跟當年的意氣結下人緣有一定關係。最值得稱道的是六妹子,豆蔻年華就到深圳闖蕩,近年把生意做到美國,且能立足拿綠卡。雖然比鄧文迪不足,但較若幹懷揣美國夢的碩士、博士有餘。王哥走後,大姐基本上是與小兒子一道生活。她一直關注我們的行程,幾乎天天都要問到哪了。我們抵穗,確定赴惠州的日期,老七就說開車來接。考慮往返要六、七個鍾頭,而乘高鐵隻需一小時零幾分鍾,我讓他到惠州南接站就行了。列車10:12正點開出,中間隻停虎門和深圳北,沿途霧氣蒙蒙,像是在一片廠房或樓群中閃過,很快就下車了。我們坐的車廂幾近車尾,加上行動緩慢,走在最後。遠遠地看見出口外有個男子向我揮手,不猜也應是老七。他沒有王哥的塊頭,但眉眼清秀,不失帥氣,接過莉揹的大挎包,引我們進停車場,至一輛寶馬旁。約半小時,車子開入門楣上方大書“新意綠色農莊”的庭園。我正納悶,不是說老七在辦廠嗎?然後繞到一幢大樓的旁邊停下。見我們下車,一大一小兩隻拴著的狗狂吠著要撲過來。棘走近並撫摸狼狗的頭,我還有些耽心。誰知那狗卻立即平靜下來,似乎很受用,不斷地搖尾巴。小狗也圍著棘轉。幾年前棘家花900美金買了條德國犬崽,如今已長成黑油油的大狗,很有靈性。棘把它當作自己的第二女兒。由此與狗結緣吧!老七說該狗還是第一次這樣麵對生人,平常頂凶的呢!大姐精神矍鑠,隻是右膝作過手術,行動不便,此時由老七媳婦攙扶出來。兩姊妹十年未見,自是一番親熱,相攜上樓。安排我們住二樓的客房。被子、床單都是剛買來洗過的。一應的盥洗用具也沒開封。可惜衛生間是蹲便器。全樓隻有三樓大姐的臥室有坐便器。老七說這裏原先是工廠的辦公樓,目前轉型,隻保留了二樓的資料室,其餘裝修成客房。三樓住家。底樓辟為餐廳,能擺30桌。另有兩個雅間。中餐即在其中的一個大間。開箸伊始,本來每人麵前擺的就是保鮮膜密封的消毒餐具,還要上壺開水,開封後一一衝燙過。這才醒悟是老廣的衛生習慣,我們在廣州時錯把開水當茶喝了。好像上世紀六十年代和02年經過時都沒有這種講究呀!社會發展帶來的奇葩抑或是我的少見多怪?一大桌子20多個菜。魚蝦雞鴨牛羊具全。然而大廚的手藝值得商榷。也許是菜太多,吃去吃來都是一個味,品不出區別。我又不敢吃辣。有盤川味香腸,棘早就念念不忘流口水,因為知道大姐家肯定不缺,這次才沒有給她帶。那是大姐親手裝的,沒得說最受歡迎。用畢,老七要我們坐到旁邊的沙發品茶。麵前的長幾擺著好些個聽、罐,裝不同種類的名茶。我說不敢喝茶,怕晚上睡不著。他從個瓷罐裏用鑷子夾出顆果狀的東西,撕去包皮紙,說這是一種小青柑,皮內塞有普洱茶,化痰止渴,降壓安神,不會影響睡眠。將果放進燙杯,衝入鮮開水,潷去頭道後再注水,浸泡一會兒,倒入有濾網的大杯,再分裝至牛眼睛大的小杯。這茶端起來即清香撲鼻,抿一口微澀返甜,使你不得不一飲而盡。茶幾亦十分講究。電水壺置幾麵上,旁邊的鈕一按能很快燒開,倒完自動上水。無論洗杯水或泡後的茶,皆隨意倒進中部稍凹的長方型漏槽,即可直通下水管道。這在廣東茶道之家可能司空見慣,而我乃第一次見識,又開眼了。下午老七換成7座的豐田SUV,應我的要求去看客家圍屋,大姐也陪同。我以為是電視上福建那種園型城堡狀。結果是六十年代職工宿舍樣的白色兩層樓。中間的大門雖有兩扇,其實並不寬。跨入後一進兩天井。正對著的堂屋神龕也跟會理居家一樣,香爐煙消灰冷。旁屋每間不足10平米,窗子很小,大白天還看不清室內。這些房均無人居住。據說每年春節合族人遠近都來聚會,才呈現興旺發達之景象。回程老七專門繞到葉挺紀念館。一看就是很氣派的中式建築。剛到的幾輛豪車下來一群衣著時髦的男女。我對宣傳味十足,且屢屢篡改曆史的人文景觀一向不感冒。正無可奈何,老七說進去要憑身份證,立即順水推舟。其實,在中國大地,哪裏逃得掉身份。我們遠道而來,絕對證不離身。老七通知了在他那裏打工的舅舅(莉姐妹的堂弟)一家三代,以及他三哥祖孫五個。晚餐坐了兩桌。菜餚比中午更豐盛。觥酬交錯,其樂融融。大姐好福氣,除了每天享受天倫之樂外,這樣的大場麵一年至少好幾次。可惜老人家沒有口福,這不能吃,那不敢碰,連米飯也要煮後潷去米湯再上籠蒸熟。還有啥味道?沒聽過老七喊媽。微信稱呼最高領導(可能還有個領導即夫人“傅總”),當麵直呼領導。晚間分手時,他要我們明天八點半上去,領導要親自給我們做早餐。第二天我們按時上到三樓,大姐和保姆正在廚下忙錄。保姆一見我們,趕緊把做好的端出來放在大園桌上。又是一桌子肉餡、炒蛋、麵條、稀飯、鹹菜、湯元等等。我說太複雜了,怎麽吃得下。大姐說各有各的喜好,天天都這樣。確實,每一樣嚐點,味蕾比酒席還舒服。尤其是上幼兒園的雙胞胎兒女這不吃那不吃,外婆哄了一陣,白稀飯吃得津津有味。接下來我們提議參觀生產車間。這是老七發家的根本。原先在深圳。江書記提出“騰籠換鳥”後,深圳不歡迎這種低端產業。老七10年前到周田租下大片荒地,挖山填坑,平整出來建了廠房。最多時有300來工人,如今隻剩50餘名。兩年前開始轉型。將原來的職工宿舍辟為一間間錯落有致的麻將室,裝修精致。房前屋後栽花植樹。空置廠房作為倉儲拿來出租。來之前我曾在網上搜索周田村的旅館,最近的也在5公裏之外。老七說節假日開車來玩的絡驛不絕,有客人想住,但他的房間有限,因而正在籌劃建個星級酒店。我問他像招待我們那樣的一桌平時收多少錢。回答是大約八百左右。而在廣州,隨便點三、四個菜,沒有兩張老人頭拿不下來。車間內沒有機器轟鳴,頂多聽到幾聲鏗鏘鏗鏘。主要是加工小五金,以皮帶扣為大宗,按照客戶訂單的要求製作。材質從不鏽鋼、銅、銀到鑲鑽均不在話下。製模、熔鑄、造型、打磨、拋光等由機器操作,但裝配仍是手工,多為中年婦女。老七的嶽父也在其中。他說閑不住,找點事混混,過幾天就要偕老伴回湖南老家準備年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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