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牙記
右下一顆犬齒搖動了幾個月。最近一嚼東西就牽著痛。周一到對門中醫院掛號,稱口腔科本周都不上班。下午上縣醫院,掛號的問“不拔牙嘛?”我答正是來拔牙。回說下午不拔牙,明天一早來吧。回家路上到城關醫院牙科。本來早就知道小黃醫生不拔牙,心想是熟人,哀求一下。黃說十幾年沒拔過牙了。我說你不就沒麻藥嗎,我這顆牙動了好久,不上麻藥也取得下來,前年在中醫院,同樣搖得很的一顆,盧醫生說可以不打麻藥,我說行,嚓地一下就夾出來了。黃說,我連拔牙鉗也沒有,怎麽拔?
第二天一早趕到縣醫院。掛號員問掛牙科的哪個醫生。我說誰都行。她遞給我蔡某某,3號。口腔科門外的長椅坐了不少人。醫生、護士正做各種準備。有病員自行進出診斷室。半小時以後才有排號就診的顯示。輪到我時,說明來意。蔡醫生問有沒有家屬同來。我答沒有。“多少歲了?”“七十有五。”“對囉!你這把年紀,沒有人陪伴,怎麽要得,快叫個人來。”我說老伴此時可能上街買菜,聯係不上。又問有沒有糖尿病,血壓高不高等等。我說每年都在體檢,托上帝保佑,沒有三高,也沒其他大病。這才在電腦上輸入處方,叫我去交費拿藥。
收費處刷卡,推出的四張發票總計229元。我的天,前年在中醫院拔牙才20元,區別僅僅是沒打麻藥!藥房取藥後,剩下的三張單據交回口腔科。護士從藥袋中取出兩支麻藥交給蔡醫生。蔡從桌上的紙堆裏抽出一張雙麵列著不少條款的文件,指著下麵的一欄要我簽字。我沒帶老花鏡,明白這是賣身契,不簽不給拔,便掃也不掃一眼就簽下大名。他又從抽屜裏拿出個印泥盒,要我按手印。再翻過文件的背麵,在幾條項目前打勾,並要我逐一在上麵按手印。
乖乖順從後,終於讓我躺上診療椅。蔡說給你隨便打點麻藥算了。因為事先我說可以不消麻醉,我從小腳?遭活罪,這點痛忍受得住。他說痛得很,還是要打點。應該說還得感謝他。這次不像前年,輕輕一扯感覺都沒有就完事兒,而是往上拔沒湊效,似乎旋轉了一下才拔出。蔡將盤子裏的牙給我看,說道“好長一顆牙啊!”
農行給我們買了補充醫療保險,每年門診費超過200元的部分,可以報銷90%,但要有診斷證明、處方等。我請蔡醫生寫張證明。“拔顆牙也要寫診斷證明?真麻煩。”讓護士給我寫時,又重複了這句話。我隻敢說,為了報銷嘛!而不敢反嗆:拔顆牙也要大動幹戈,又要親屬在場,又要簽生死狀?
這牙在咀嚼上也是主力,拔了就想把它安上,又去找小黃。說是拔後至少三個月牙齦長定才能安假牙。三個月以後再去,問我裝活動的還是固定的。我問二者有啥區別。回答是各有千秋,活動的便宜,但有異物感;固定的要把旁邊的兩顆磨小,將烤瓷粘上去。我說那不損傷好牙嗎?她說磨的不多,不會損傷。我決定鑲烤瓷牙。她說她這裏的機子氣壓不夠,沒法銼。早在三個月前去她那裏,其為另一對夫婦看牙,就說機子不行,反映給領導,一直沒有解決。
城關醫院原先是集體所有製,財政隻給少許補助。當時的小黃自己收錢,門庭若市。病人排隊,要等許久。中午家屬給她送飯來也顧不上吃。而今改製成社區醫院,財政全額供養。我每次去都見她看書或不在。其它診室也鮮有病員。據說該醫院的藥品亦缺這少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還有顆左上的門牙斷了半截,下半截雖然隻露出一點點,但從沒痛過。隻因與下牙咬合太深,無法裝活動牙。把牙根拔掉我又不舍。小黃說可以先照片觀察,若牙根牢固可以鑽通,進行根管治療後在上麵安烤瓷牙。順便到中醫院,盧醫生察看並聽完我的陳述後,說這裏沒法照片,更不能作根管治療,建議上縣醫院。下午趕過去,說是號掛完了,要我上樓去問問醫生能不能加號。口腔科過道上隻坐了不到三人,離下班至少還有兩個半小時,便進去請示。診療室裏隻有一個戴眼鏡的白大掛對著電腦,抬頭看了我一眼“老人家,沒法加了!”我說門口並沒有幾個人呀。“還有預約的,一會兒才來,要是到下班都看不完就不好了”。沒法,又來掛號窗口問能不能預約,方知預約在門診辦公室。辦公室的女士問我預約哪個醫生。兩月前莉的表嬸由個熟人介紹看牙,說是蘇醫生的手藝最好,便報出其名。女士登記後告訴我是6號,明天直接去掛號。
殊不知到時錢遞進去,拿出來卻是7號。年輕時愛較真,因此吃了很多虧,如今一切都想開了,便問也不敢問。一號之差,多等十幾分鍾而已。八點上班,九點鍾才有叫號的顯示。而且蔡醫生名下的號已經看了三個,仍不見公示蘇醫生的號。我去問護士,蘇醫生沒來嗎?說是早就來了,正忙著呢。有個衣著時髦的女人,在診療室裏外晃了幾次,樣子像是找人。蘇醫生的號終於亮出來,沒有1、2、3,直接4、5、6。心想運氣來了。不足一個鍾頭,擴音器裏就報出我的賤名。我跨進診室,見每張診療椅上都躺著人。蘇醫生正在為那個“找人”的女士看牙。站了十分鍾還輪不到我,問護士該在哪裏看。她說電腦故障報錯了,下一個才是你,等等吧!這一等接近一個小時。蘇醫生耐心細致地為女士處理完,又上另一間屋子久不出來。我忍不住過去,看到他在操作電腦。折回來,護士讓我坐上診療椅。又等了幾分鍾蔡才親臨,一邊看牙一邊聽完我的陳述。他說上麵的門牙沒法安。我說不是可以鑽通了安在上麵嗎?“我說無法安就是無法安”。又說下麵那顆安了也沒啥用,烤瓷牙一顆要三千多元,即使要安,也不是現在就能處理,取樣必須重新預約。大有把我立即打發之意。我心不甘,說那就請你把左上那顆搖動的大牙拔了。他說拔牙要驗血、查心髒,哪能說拔就拔。我說三個月前才拔過,沒有問題。他猶豫了一下,吩咐護士“來點麻藥!”護士把針筒遞上,針頭紮進去倒是有點疼,歇會兒甚麽感覺都沒有,一拔就下來了。又拿塊棉球要我咬住,半小時後吐出,竟然隻有些血絲。這次沒有要我先交費後拔牙,而且“生死契”也是術後才簽。收費處打出來的發票分別是手術費46元、麻醉費54元、西藥1.76元、中成藥34.43元。比三個月前麻醉費150元、檢查費11元、材料費7.10元、西藥61.38元,省了93.29元。而莉的表嬸因為熟人打招呼,拔顆牙隻花了60多元。同一個醫院,同樣的科室,收費隨心所欲。
末了,仍希望做烤瓷牙,我請蘇醫生約個時間取樣做模。他瞅我一眼,並不回答,轉身去做其他事情。眼神中像是看我活不了幾年,不必浪費金錢也。我相信他說的這牙鑲了也沒多大作用。但說話有些不關風,影響發音;一張口還不甚雅觀,這又返回中醫院。
盧醫生一周隻上四天班,約我兩天後的上午八點。當天掛號的隊伍很長,排了一陣,見醫生紛紛來上班了,而前麵的移動慢如蝸牛,我趕緊出列往口腔科。盧醫生很快出現。我迎上去,問她可不可以做後再去掛號,一並交費。她點點頭。我得以第一個躺上診療椅。過程的確麻煩,銼牙就花了一個小時,到結束接近兩個鍾頭。盧醫生問我做全瓷還是帶金屬的。我不懂。她說全瓷的每顆1100元,帶金屬的隻要900多,當然前者最好。我心想怎麽跟蘇醫生的報價如此懸殊呢?決定做貴的。她又拿出一排牙樣要我選色。我說沒帶老花眼鏡,看不清,請她幫我選。最後開的處方簽才明白,要粘在兩邊磨去的牙上,一顆等於三顆,3300元,說明蘇醫生並沒有多報。
牙模要寄到成都,蘇醫生說他們的是在川醫做,而中醫院選的是家德國技術的公司。盧醫生說這是川內最大的也是做得最好的製牙公司。尊囑下下個禮拜去安。套上後盧醫生說怎麽背麵包不緊,始終有條縫。取下銼了幾次也不滿意。她說寄回去重做算了。我問影不影響咀嚼。她說倒不會,而且我給你粘上你也感覺不出,但要做就要做巴適。我說那就粘起算了,不必麻煩。她說有0.2~0.3毫米的縫,吃東西時可能會進殘渣,不易清除,還是重做好些,雖然我要麻煩點。旁邊的病員都稱讚她硬是負責。重新取樣又讓他們多等了半個小時。這些人是否怨我的事囉嗦,還是怨德國技術,不得而知。
10天後寄回來的烤瓷牙安上,盧說這下可以了。附送我的精美禮盒上印著“中德合作 名牌假牙”和“登特數碼 雲夢義齒”。盒內除我的專用保修卡、產品說明書及係列廣告外,還有一份“返工致歉書”,體現出老德做事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