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火車上

 

 

到北京的第二天，他們就買好至米易的火車票，兩張硬臥中鋪。的士司機不知為何把他們拉到西站的南廣場。那裏正圍起來修地鐵什麽的。順著封閉擋板之間的甬道進入車站大廳，幾乎見不到旅客。問個穿工裝的師傅，讓一直往前走，穿過地道去北廣場才能上車。電梯隻開了上行道，他們不得不拖著沉重的箱子，一階一階地滑下電梯。地道很寬大，布滿商鋪，但都關門閉戶，行人稀少。升到北廣場，中國火車站人山人海的景像才得以還原。大屏幕上顯示發往攀枝花的117次列車可能延後47分鍾。他們活活等了兩個小時才開始檢票。正準備排到擁擠的隊伍後麵，旁邊去衡陽的湖南人說他可以不用排隊，從另一麵的工作通道進站。他和莉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走過去，入口處高個子檢票員果然盯了他一眼就放行。

進入車廂，放好行李。同一間倆母女皆是上鋪。老人跟大家搭訕自報八十有四。女兒請求下鋪的一對年輕人換個床位。開始年輕人不肯。他說若老人可以爬上中鋪，他樂意換到上鋪。女兒表示感謝，但說還是困難。下鋪的女子有些尷尬，才同意調換。老太太母女都很健談。女兒跟年輕女子交流了一個多小時，後者聽得津津有味。前者離開後，老太太跟年輕人說那是她二女兒，是高級心理谘詢師，平時提供服務每小時600元。言下之意跟你談了幾百元。令那小女子伸舌頭。與他攀談，說自己是從西南建管局退休的處級幹部，二十多年沒回過成都。兒女都是掙大錢的，遍布幾個大城市，想去哪家就去哪家，主要還是在廣州的大女兒家住得最多。聽說他們從美歸來，馬上補充自己的孫子在英國，已經邀請她去。一路上似乎看不出母女是有錢人。當然，他們同樣是操得起飛機，買得起軟臥，而甘願來硬臥爬上爬下的。

那對情侶在北京工作，可能女的家在綿陽。她晚上爬到上鋪，一早下來又躺在男的懷裏睡個把小時。頭天更是上去不久又下來，像是離了男人睡不著。閑聊中兩人知道他曾住前門外，說其實應該去西單找旅館；北京分地塊，西部和北邊的物價最便宜；東邊有使館區，物價最高；南邊不但貴，外來人口多，治安又不好。難怪他們在景山附近吃的蒸餃3.5元一籠，大柵欄要5元。

河北平原比頭兩次經過時受看多了。綠色可以成條成片。金黃的麥地密密實實，即使已經收割的部分也看得出來。列車繞行安康、漢中入川。漢中平原的莊稼長勢喜人，秧苗都呈深綠色，齊齊整整的一片。唯獨所有的河水、池塘不堪入目。哪怕在深山峽穀中，大小河流也渾濁濁，岸邊泛白泡泡。沒有見到半點清澈。經過鄭州、洛陽都是深夜，黃河未曾謀麵，肯定好不到哪去。

列車上大部分是四川人，除了到成都的外，數綿陽下得最多。好像都是些因汶川地震出去投親靠友回來的。一個個擺起地震時的情景，眉飛色舞。別人也興趣盎然地追問和述說自己所在地的感受。還在美國，地震就是每天必播的新聞，幾乎所有華人都捐了款。經過廣元、綿陽一帶，路旁均有帳篷，有些蓋瓦震落或牆麵倒塌的房屋，也有泥石流或滑坡。畢竟地震過去才一個多月。

火車在陝西境內就晚點了三個小時，主要是隨時停車讓道。一停就是十幾二十分鍾。應該六點到成都，九點半才到。一過成都，所有的上鋪都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