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葷
到美國不久,棘安排吃日式鐵板燒。進得餐廳,一名侍者引領他們到兩張條桌呈直角排列前的椅子就坐。條桌上擺了四套餐具:一個大瓷盤上用餐巾包著一把金屬叉和一雙木筷。坐位的對方,即條桌內是與桌的麵積差不多的一塊白鐵皮。正對鐵皮吊著碩大的抽油煙機。鐵皮下肯定有電爐絲。侍者給每個遞上一本菜譜,詢問喝什麽飲料。送來飲料後開始點菜。他和莉是大老粗,菜譜翻都沒翻,任隨年輕人點啥吃啥。不久送來三份沙拉和三小碗蘑菇湯,味道不錯。兩位女士共用一份。湯未喝完,一個廚師推個小車進入鐵皮前的方框內。向他們點頭致意後,在每人麵前擺兩個瓷碟,分別倒入生抽和蛋黃醬。又拿出一把泥敏子狀的鐵鏟和個帶柄的鐵叉。鏟的兩邊薄如刀刃。然後鏗鏗鏘鏘地耍鏟和叉。兩樣東西在其指間旋轉如飛,顯示技藝非凡。表演約兩分鍾停下,才按抽油煙機和電爐的開關。從小車的瓶子裏撒幾滴油在鐵皮上,用布擦勻。拿出幾條兩公分見方三四寸長的嫩瓜,一小堆香菇,幾塊橫切的洋蔥。左手用叉按住瓜條,右手用鏟邊切成丁。又滴些油在上麵,掏出打火機點燃,火苗突突地上衝。翻炒幾下,火苗熄滅。左手拿叉按住洋蔥塊的中心,右手的鏟一褪,一個個洋蔥圈脫落出來,把小圈疊在大圈上,呈個塔型。再在頂上倒點油,點燃,火苗又撲地騰起。趁勢把蔥圈切成小塊,與瓜、菇混同翻炒,擀到一邊。鐵皮的另一邊又倒上油,擦勻。從車內鏟出十幾隻嫩蝦,一塊牛排,一塊雞排。蝦仁很快炒熟,撒些豆油,分成四份,鏟到各人的盤子裏。當然鮮美可口。但後來逐次分入的牛肉、雞肉、蔬菜都是如法炮製的一個味。若要區別的話,隻有蘸醬,兩種味。
那家日本餐廳,場麵不小,大約有五六十個座位。靠邊的一排沒有鐵板,是吃生魚片之類的。到他們離開也隻有十一二個食客。一個招待員就照顧過來了。價格也不貴,他們連小費隻花了五十多元。棘說那個表演的廚師看上去是老墨而不是日本人。
棘問爸媽感覺如何?他說見識了一番日本的鐵板燒,僅此而已,要吃第二次都不大樂意。莉說,還不如在家下碗麵條。
美婭八個月大,喜歡坐在老板椅上,由他當車子推著在過道上轉圈。那天他推著推著,美婭突然高興地拍著雙手,嘴裏爸爸媽媽地亂喊。他覺得新奇,也跟著拍手,喊“歡迎!歡迎!”果不其然,他這一喊,美婭拍得更起勁。他不說歡迎,她也停下來。下午她媽回來,她外婆抱她去開門。她滿麵笑容,拍、拍、拍地愈加標準,硬是歡迎到家了。
他做完最後一道菜。棘捧個蛋糕,女婿抱著美婭跟在後麵,三人頭上戴頂園錐型的尖尖帽,唱著“祝你生日快樂!”來到他麵前。棘把塑料皇冠給他戴上,要他許願後吹熄蠟燭。又抖出一件印有美婭照片的T恤,說是外孫女送給外公的禮物。T恤上美婭頭像如真人一般大,睜著明亮的大眼睛。能夠永遠把心愛的外孫抱在懷裏,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享受。他回到會理,也可以向同學、朋友們顯擺這模樣乖巧的外孫女。棘說,孩子一定是看到外公的尾巴了,今天這樣興奮。難得女兒的一片孝心,讓他過了個最別開生麵的65歲生日。
第二天是雙休日,中午到一家招牌上有個醒目的牛頭,名字卻叫“牛角”的餐廳。該餐廳是家著名的連鎖,在美國的各大城市都有分店,最會做牛排。棘點的菜自然以牛排為主。同飲料一起端上來的還有一條放在球拍狀木板上的麵包和一碟黃油。麵包烤得很香,塗上黃油更是可口,他一個人就解決了半條。上菜時服務員見他們的麵包沒了,問還要不要。棘回答後人家又端來一個。而其它桌的麵包,有的一直沒動。棘說麵包是免費的,相當於中國餐館的米飯。牛排足足有巴掌大,又厚又壯實,他耽心吹不完。結果包著的肋巴骨很粗,肉的份量隻有一小半。切一塊來嚐,酸酸的,他吃不慣,自己的一份全推給棘,交換棘盤裏的土豆泥和薯條。燒螃蟹的味道也不怎麽樣。沙拉和海鮮湯倒還不錯。薯條趕不上麥當勞的好吃。
買單時,服務員把桌上的杯盤收拾幹淨。一個女士捧個點著蠟燭的奶油蛋糕,身後跟著兩個小夥子,一麵拍掌,一麵大聲吆喝,來到他們桌前。棘指示後,女子把蛋糕放在他麵前,對他微笑,念念有詞。棘翻譯她要你許個願,然後吹熄蠟燭。他雙手合十,默念美婭健康成長,對著蠟燭一口吹去。送來的帳單列有奶油蛋糕6.79元,但注明是店家免費贈送。這又是老美的一種營銷手段。
有個禮拜天,棘約了朋友,兩家人一起到波士頓北麵的一個濱海小鎮品嚐剛從海中撈起的龍蝦。驅車約兩小時到達目的地。僅有的兩條街道建在岸邊。第一次在美國見到像國內那樣一家接一家鱗次櫛比的店鋪。街麵隻有會理老城的那樣寬。不過都有麵街的櫥窗,掛或擺滿了頭巾、衣帽、鞋襪、首飾等等。大部分是花花綠綠的工藝品。有幾家專門賣畫。放滿了鑲嵌在大大小小鏡框裏的油畫、水彩。看上去全是印象派。他們不懂,也不覺得好看。盡管鋪麵窄矮,每間門前的櫥窗下幾乎都用木板框了尺把高的黑土,栽著競放的老來紅、五顏六色的牽牛或蝴蝶花。沒有這種花台的,就靠牆擺幾缽鮮豔欲滴的香花。哪怕有的鋪子裏盡是陳腐的古玩,也被街景襯托得生意盎然。
慕名而來的那家龍蝦店,寬窄堪比會理的羊肉館。走進店堂,半邊是分隔的水池。裏麵養著蝦、蟹、魚、蛤之類。另一邊是巨大的蒸爐,15分鍾出一次籠。中間是兩個人可以錯身的過道。該店顯然以新鮮和價廉為招牌。龍蝦論個,幾磅重的每隻也才15元。他們兩家的男主人去派隊購買。女客和他來到屋後。十多平方的陽台,靠牆擺六七張有方有園的小桌即為餐廳。不但坐滿了人,旁邊還有衛兵樣站著守候輪換的。他見到唯一一張桌旁沒有衛士,凳上坐的女士站起來,像是吃完要走,趕緊過去準備占位。女士對麵的男人正收拾殘羹(那個食店沒有服務員,全是顧客自己打理),對欲落坐的他咕嚕了兩聲。他才發現身後一個亞裔女子早就號上這張桌子。那女子客氣地對他說了幾句英語,他隻有讓開,而其同伴馬上坐過來。此時棘去周圍偵察了一下回來,說是可以到陽台下的地上擺著吃。領他們走下梯坎,再往前就是海岸,有漁夫正從小船往岩岸上吊起裝滿海鮮的漁簍。空地倒是不少,但驕陽似火,又無任何可以安放屁股之處,怎麽吃飯?還好,路邊一張鐵椅上坐的三個人見他們東張西望,站起來離開。他們立即占領,又搬個堆在牆邊的雜物箱做桌子,兩個男士等了半個鍾頭端來的幾種食物總算有了放處。然而,他隻撕了一隻蝦腿,便失去興趣,因為沒有蔥薑佐料,哪能好吃。不如專啃自己帶去的煮玉米,任隨幾個美式口味的人狼吞虎咽,砸出口水。餐後開車去海邊的公園釣魚。停好車又走20分鍾才抵海岸。這裏沒有沙灘,紅色的岩石錯落在湛藍的海水裏,又是別有一番風味。他們坐在岩石上,海浪拍來,濺濕了衣裳。雖然氣溫不到30度,但烈日炙烤,無遮無攔,莉耽心曬壞美婭的皮膚,催促大家離開。兩個垂釣者在遠處興致正酣。其餘人撤到公園湖邊的樹蔭下等候。
即將離美返國,棘帶爸媽去吃印度自助餐。每客8.95元。可選的菜不上十樣。隻有雞肉、土豆製品,西紅柿、黃瓜、白菜。有種食物像會理居家的炸麵魚,倒還香脆。牛奶混合奶酪做的湯也還吃得住,隻是太甜。其餘乏善可陳。似乎所有的菜都要放咖喱,香料太多,怪味太濃,要屏住呼吸方能將就下嚥。一杯芒果汁還要另付4元。嚐過這一次印度餐,今後再也不進印度店。而這家餐館的名字竟然叫“寶來塢”。可能也跟印度電影一樣,看過《流浪者》就不必再看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