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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 長篇小說 2007年 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

(2016-11-25 21:02:19) 下一個

桃子   (長篇小說 2007年 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歪嘴在嘴沒有歪掉之前,叫李一山,一個清秀的南方少年,沉默寡言,終日捧著本酸不拉嘰的愛情小說,雖然身架子看起來瘦弱,但一雙骨節粗大的手很有勁。我們叫他‘白子’,一個班裏的同學們都知道,最好別惹他,惹急了他會白了臉跟你玩命。

同班時並不是走得很近,在我這種隻會打架生事的楞頭青眼裏,他多少算是個讀書種子,數理化都過得去,愛看小說的緣故,文章也寫得不錯,可是愛情小說這東西害人,大家都認為白子考大學沒問題,哪知他在高三那年昏頭昏腦地喜歡上一個女人,結果考試和我一樣名落孫山。他離錄取線隻差了十六分,我則是三分之二交了白卷。我本來就不在乎,早就打算好了去當兵,吃四角八分錢一天的糧。入伍前穿了新軍裝一串門,才知道他這個獨子也參了軍,報到後我們被分在一個班裏。

 

新兵班裏福建人就我們倆,除此清一色江西農村來的老表。個個是九頭鳥,抱成一團,明裏暗裏擠兌我們。訓練之外,當兵的還要輪流去菜地磚場幹活,學生兵不懂農活,自然是鄉下老表們欺負的對象,更叫人氣不過的是班長班副胳膊都朝裏拐。我哪肯買這個賬,從初中起就被小混混們尊為老大,地方上也算是一霸,關起門來揍了倆小子,結果被關了一個禮拜禁閉。李白子這家夥天天幫我打飯,用自己的津貼給我買煙。死黨就是在那時結下的。

我們在九個月之後趕上了中越戰爭。

 

說要上前線了,連裏全員剃了光頭,有些新兵晚上躲在被窩裏哭,哭得人心惶惶。有人把領到的軍餉一頓吃光的,也有人寫遺書的。你問我怕不怕?想到上了戰場可能一去不回心裏也發毛,但當了兵就得打仗,隻有打仗,我們這些新兵蛋子才有出頭之日,才能立功提幹,最不濟也能過個槍癮,把枯燥兵營生活中憋出來的火氣泄出去。

開拔之前擴充兵員,副班長被調去別處當班長,上頭看中我膀大腰圓,又兼一副凶神惡煞相,任命我接替副班長。嗨,別看副班長是世界上最小的官,但在安排具體班務就說得上話,上夜崗站第幾班,衝鋒時隊列怎麽排,哪個兵背機槍,哪個兵管急救藥箱,這些瑣事對當兵的說來可是性命交關。班長是個結巴,一急話就講不連貫,憋得臉紅筋漲,吐不出個囫圇句子。理全被我占了,看來學生兵也有優勢,至少嘴皮子耍得比農民地道,一個半月下來,班裏的事由我說了算。你說我有官癮?扯淡,他媽的別說這個班副了,就算當了連長團長又怎樣?一樣不在我眼裏。當了兵,就得朝將軍那個份上攀爬,聽說凡是良將,從巴頓到許世友,少年時都是頑童,憑什麽說我就當不成?

但是打仗是會死人的,打死了,好聽點叫作烈士,說白了就是炮灰。不但做不成將軍,父母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養大,還不傷心死了?我悄悄地對李白子說:“什麽都能當,就是不能當烈士。打起仗來咱背靠著背點,多副眼睛盯著,爭取全須全尾地回來,不要逞能,記住,你家就你一個獨子。”

白子不置可否,聳了聳肩,意思是我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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