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陽
第16章
三
騎上車，他來到那家餐館，人家一看，東北大漢一定能幹，又問竟然是騎自行車來的，很難跳槽，就不再多說，請他明天即來上班，當然工作是洗碗打雜。學楠怕問工錢再引起老板反感而出意外，就默許先上班再說。出門後又想，這活許莉做不了，當收銀員還差不多。但兩人上班，孩子怎麽辦？隻有先送回去讓老人照看著一條路可行！即使交給丈母娘，也比自己在這後院偏廈裏少讓人擔心。再說，留小孩單獨在家是違法行為，葉阿姨講，孩子會被警察沒收不還的。
孩子與媽在家，很沒意思，就念叨原來一起玩的小朋友。說是這樣說，但真到辦理好手續，準備送他去機場返國找尋原先的小朋友時，那天早晨醒來，他就開始一言不發，也不吃早餐，連爸爸起早去買的洋洋最喜歡的麥當勞兒童套餐，他也不碰一下。當上了葉阿姨的轎車，剛開動，孩子就“哇”一聲嚎啕起來......一家人哭成一團......孩子這時哭喊著，“我不走了行嗎？跟爸媽一起吃苦幹活！我聽話，我學乖，自己在家也不淘氣，行嗎......爸爸媽媽...... 行嗎......”
孩子回去後，學楠每天起早貪黑打餐館，許莉找了個住家保姆工作，每周回家一次。孩子也未按原想法讓兩家老人管。因為學楠父母還在上班，許莉父親是病號，丈母娘帶孩子的驚險陰影尚曆曆在目，最後決定，送孩子去長托。他們希望那裏能係統教育更正規些，也可鍛煉孩子自立能力。這樣，洋洋也是每周末由姑姑或叔叔接回家，輪流住姥家或爺家。有一次，大姑聽幼稚園阿姨講，小朋友午睡時，洋洋瞪大眼睛看天棚，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問也不說。
學楠得空就拿出孩子的照片端詳，以解思念之痛，收回去前一定要深親一下眼睛、鼻子、嘴巴和臉蛋，才四平八穩揣進懷中。到了周六，已等不及明天許莉回來後可共同打電話給孩子，而且以前每次那樣合打，學楠站旁邊貼耳聽幾乎插不進去幾句關愛話。然後，就是許莉為省電話費而迅速掛掉。這次，學楠要單打。電話撥通了丈母娘家，先問，“媽，您受累了，我爸還好吧？”
“嗬，學楠啊。” 聽出那邊湯華美有意拿腔拿調。
“洋，你爸來電話了。” 又有嶽父跟隨的搭話兒小聲音傳來，
“給孩子買的小食品，他坐床上吃呢。”丈母娘還是腔調依舊。
“讓洋洋說。”嶽父又道。
“你還吃醋咋的？老該死的！學楠嗬，你幹啥活呢？能掙多錢？”
“沒多錢。我跟洋洋說話。”學楠轉移話題，想是應讓孩子先吃飯，再給小食品才對。
當暫停之後，突然一聲清脆的童音，“媽媽？”
這聲音傳到大西洋彼岸學楠的耳中時，他瞬間滿眼映淚，又必須控製住情緒。雖然孩子習慣性的以為還是許莉，也沒那麽急切來接電話，但這聲呼喚，對學楠來講好聽至極。他哽咽著上下吞吐喉結，緩衝了一會兒，逐字頓挫地問道，“洋，想爸了沒？”
“想了。是爸爸呀？我可想你了！啥時候，你能掙夠錢回家呀？”孩子期盼地反問。
學楠無言以對，急忙轉移話題，“你聽姥姥話沒?”
“她給我買了小食品，還有蝦條，我就聽話了。”
“什麽蝦條，可能有蝦嗎？都是‘瞎調’食品，‘微’害就是萬幸。”學楠心想。但他又覺得很難勒令限製孩子不吃或少吃，正可謂鞭長莫及，隻能盡力變通地勸說，“你要不要省點兒吃，每周一包？這樣下次還有。”
“行，可......都打開了，姥爺幫我開的。”
“你要姥爺開的吧？”
“我都想先嚐一下。”
“嚐過口味兒以後，就隻留一包今天吃，剩下的還給姥爺保管，好不好？”
“那姥爺弄丟了怎麽辦？”
“你幫姥爺記著，下次回來跟他要。”
“那......我還要個娃哈哈鈣奶。”
“行，一包蝦條，一瓶鈣奶，有吃有喝，開心了吧？”
“嗯。”
“然後，吃一大腕飯，很快長高長大，上班掙錢，自己買好吃的。”
“嗯。”
“你千萬要管好自己，特別要注意安全。”學楠知道對孩子說這些顯得空洞，但他心懸一念，又後怕多想反而會產生不祥之兆，就是總擔憂萬一孩子出個嚴重問題可咋辦？
“嗯。”
“嗯啥呢，老嗯？來，用免提。”
另端，半蹲貼耳偷聽的丈母娘，火速立直身子，按下免提鍵，奪去洋洋耳旁的話筒，撴回原處。孩子如宣誓般的小手，慢慢放下。後麵陪站的姥爺，左手端著半碗粥，右手挑著半勺飯，與孩子的頭三點一線。等外孫聽完電話回頭後，及時喂上一口。
“保護好自己，別讓身上任何地方受傷！”揚聲器裏傳出學楠的祈禱般囑咐。
“嗯。”洋洋還是童音之“嗯”。
“沒有的事，鹹吃蘿卜淡操心。全是廢話！”丈母娘嗤之以鼻。
“行了，就說到這吧。洋洋來吃飯。”許老蔫顯得口吃，卻解圍恰當。
“去吧，自己大口吃飯，很快長高長大。”學楠見好就收，轉到實體吃飯上。
“嗯。”洋洋翹腳讓自己顯高。
“拔苗助長沒用，以為吹氣球呢呀，眼瞅著變大？再說了，長你也看不著，說這沒用。你工資怎麽樣，長沒長？”丈母娘又轉到掙錢上，“饑荒啥時候還呐？你兒子還老來，哪回不花個百八的？別裝不知道，眼不見為淨，看不著就沒發生似的......”
沒有忙音，也沒有話音，從富饒美國傳來的是一片寂靜。嶽父在想，女兒女婿，立足未穩，見不到孩子，辛苦打工，談何容易？
忙音......孩子掛斷了電話。學楠愣了一會兒也掛掉，想象著孩子大口吃飯的可愛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