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
車外，新漆的柏油路，味道很嗆鼻，學楠馬上聯想到科研成果的副作用。心想，以後中午一定更要少來此處，高陽暴曬後無疑越發味大毒濃，呼吸過多不良氣體，絕對會隱性損傷肺脾甚至做病，實在犯不上。丈母娘從小生活在大陸工業區，早已味覺失靈，百害不懼。否則，不會就著柏油路味還罵的如此起勁：“那鍋真叫黑，我用銼刀一點兒一點兒地磨，累得差點兒要了老命，磨破了兩個手指頭！他們擎現成的還挑三揀四。鍋麵花了那麽一丁點兒，蒸出來饅頭就會變酸嗎？衣服褶了一丁點兒，又能怎麽樣？熨一熨不是照樣穿！......”
餃子站到她麵前有意擋住她的視線，但攔不住她機關槍掃射般的話語。他低聲卻勁兒足地吼道，“停！停！快進屋，有話當麵跟莉莉說。不然的話，鄰居家會通報警察的！”
她越發不肯：“警察咋的？在國內，公安幹警我見得多了。算老幾？敢碰我一根毫毛不？狗屁！”
“他們說英文，你聽得懂嗎？”餃子抬頭怒視丈母娘，覺得她來到美國高科技園還要耍國內郊區那套，真是洗臉盆紮猛子，不知深淺！又在蒙黑中仔細觀察她的臉，比以往更象人麵牛頭犬。每次張嘴，虎牙挺起，儼然獵狗吠人。怪不得一般嬰兒首次見到她，都會嚇哭而移目躲閃，哪敢繼續呆看？
誰知這時，警笛響起，由遠而近，而且閃燈也開始由遠而近駛來，拐進鑰匙路口，緊接著後麵又出現一輛，他們越來越近......見此陣式，瘋婆湯華美立即愣住了，深覺美國有些異樣，哪地方不對勁兒，於是，驚慌地邊向屋裏疾走邊抖音說，“學楠，快攔住警察，千萬別讓他們進屋！”
丈母娘撒鴨子跑進門後，從窗簾縫隙處探望室外。自打聽到警車駛入小區鳴叫，又見雙輛警車停在院前擋住山姆和學楠雙車去路，而且瘋狂閃燈，使得出門張望的鄰居人數明顯有所增多。湯華美這時反而希望鄰居們離開或滾回各自的家，免得他們湊近警察說些什麽不利於自己的話。她看到學楠一直跟兩位警察解釋，比比劃劃；警察們還是不肯走，甚至幾次要衝進屋的樣子，都被學楠擋住，她在心裏為舊姑爺樹大拇指。不過這時，又見他止住警察，自己卻轉身走向屋裏，湯華美又緊張起來。學楠一腳跨進門檻，斜探身鉤手招呼示意要她出去，湯華美拿不定主意，望一眼樓上還在哭的孕婦，又移下目光看向客廳裏，坐在沙發上塞耳機聽CD歌曲的洋女婿，他們都不理她。湯華美此刻才覺得腿有些發酸，但又不想癱軟坐地而引警察入室，隻好硬著頭皮走出門外。
警察問她姓名，ID及發生了什麽事等，她根本就變成了丈二和尚，蒙蒙黑的天色輔助湯華美遮掩了許多尷尬表情，她像躲閃警察手電筒的晃射一樣躲閃警察的目光，而去轉看學楠的無辜臉求答案。學楠隻好轉譯其間的問與答，兩麵應付，也沒有完全照實翻譯，而是婉轉祛疑，化險為夷。但問ID，她沒有身份證，就得乖乖回屋拿護照給警察看。胖警察打開手電筒看落地簽日期，瘦警察續問“ Are you OK”？可算這句聽出了熟悉的聲音，然而還是回避正視鄰居家的等觀望者，但平時碰到他們能回話的一句詞匯，急忙對警察說了一串，“OK，OK，OK......”
此刻，兩位警察同時接到了對講機呼叫，他們則迅速躲到一旁去回應並細聽新情況， 得知有更緊急的緝毒任務，且發生了槍戰，則急奔各自的車，開門即入，打火就走。閃著燈到了“鑰匙尖”丁字路口，警笛也跟著鳴起，雨後入夜的空靜，令響聲分外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