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看牆上的鍾，已經晚上八點了。他還沒有回家，也沒有什麽消息。她一邊把廚房擦洗打掃幹淨，一邊招呼孩子們上樓準備睡覺。
親吻兩個孩子晚安的時候，老二問道，‘媽媽，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希望不會太晚。‘
老大看著她，‘媽媽，爸爸在他的前妻那裏，你不擔心嗎?‘
她用聽上去十分輕鬆的語氣回答道，‘我除了希望爸爸前妻的手術順利，病趕快好起來外，其它沒有什麽好擔心的。睡吧，明天一早還要上學。‘
她關了燈，掩上房門，下樓到廚房裏，坐在早餐桌前。愣了一會兒後，打開電腦，卻怎麽也無法集中注意力工作。
她想起今天上午，她正在辦公室忙碌的時候，他來電話。
她有些詫異地接聽。他知道這是她一天中最忙的時候，會議討論一個接一個。所以一般有事隻會給她短消息，幾乎從來不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他在電話裏聲音有些低沉，‘我的前妻今天手術，一個人，我想下午去陪陪她。
她愣了一下。他前妻患病，他們是知道的，還一起去看過她。可是。。。‘今天手術‘，這聽上去還是有點意外。電話裏，關於去陪伴他的前妻，他隻是告訴她，並沒有詢問她的意見的意思。
她‘哦‘了一聲，靜默了幾秒鍾，說道，‘好啊。我下班以後也順便去她醫院裏彎一下，然後再回家陪孩子們晚餐。你放心。‘
他在電話裏祝她一天過得好，就匆匆掛斷了。
放下電話，她讓秘書去訂了一束鮮花，然後下午提早從辦公室出來，驅車去他前妻的醫院。
雖然病房的門沒有關，她到達時還是輕輕地敲了敲敞開著的門，看到他的前妻臉色蒼白，坐靠在病床上。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右手正握著他前妻的手，兩人輕輕地交談著。
見到她來了，他用左手輕輕地拍了拍他前妻握著他的手，並鬆開了右手，起身迎著她走過來。他的前妻也轉過頭，微笑地向她點點頭。
他輕輕地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帶她進門。她走到床前，握了一下他的前妻的手，說道，‘今天手術一定會順順利利的‘。在收獲了一個蒼白的微笑後，她轉身把鮮花放在房間桌子上一個盛水的杯子裏。
三人泛泛地閑聊了一會兒。護士進來，告訴床上的病人，要去準備手術了。
她和他一起目送著護士將檢測儀器在床邊固定好，踏開床腳上的滑輪，推著病人出了病房的門。她和他互相望了一眼，兩人之間沉默著，並肩一同走到走廊裏。
她側過臉，凝望著他，等他先開口。其實，她也不知道期望著他說什麽。不管怎樣，總有些事情他該告訴她一聲吧。
走廊裏靜悄悄的。他靠近她一步，擁住了她的肩，‘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我的前妻的電話。她告訴我今天手術。她其實很久前就和她的男友分手了。我想我作為前夫，也該來陪陪她。。。‘
她默默地點點頭，‘醫生有沒有說今天手術要多久?‘
他搖搖頭，‘醫生隻是說如果一切順利，五年存活率在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她又點點頭，盡量用理性的聲音說道，‘希望一切都好。如果有財務問題，我們一起商量。‘
他擁緊了她的肩，‘如果有文件要處理，我看樣子也得全權代理。為了我的孩子們，我得把這些事情處理好。‘
她看著他的眼睛，裏麵是她熟悉的鎮靜，平和和坦然。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最愛的是我，是嗎?‘
他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龐，聲音溫柔，‘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傻問題。‘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踮起腳尖吻了一下他的唇。他捧著她的臉龐，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說道，‘謝謝你。‘
她突然間就有些不舍。她握住他的手，‘孩子們該回家了，我得走了。你慢慢來，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給我電話。‘
他也握緊了她的手，‘我過一會兒去手術室外的休息室裏等，我可以在那裏在電腦上工作。但是那裏沒有電信網絡，所以你如果打電話找不到我請不要著急。有任何消息，我都會及時通知你。放心。‘
她依依不舍地點點頭。他摟著她的腰，將她送到電梯口。
夜慢慢深了。從她離開醫院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七個小時。期間他寫過兩個簡短的短信，一個是手術結束了，觀察中。第二個是，現在去和醫生談下一步事宜。每個短信都以‘我愛你‘結尾，就像他們倆之間所有的短信一樣。
她的回複也簡短，隻是讓他放心，家裏一起都好。雖然此刻她坐在廚房裏心裏還是忍不住地七上八下。
從他的語氣裏，她知道，他的前妻其實已經將他指定為代理人。而他，從來也沒有和自己提起過這件事情。她忍不住想，他前妻的病情，他一定是一直知曉的也一直跟蹤的。但他卻極少和自己談起。她的鼻子抑製不住地有一點酸。
想起當年兩人認識的時候，正是他和他的前妻分居數年正式辦理離婚手續的時候。兩人相愛後，即使他前一次婚姻的孩子們很快成為了新家庭的成員，但是他們之間卻很少談起過她的前妻。有那麽幾次，她也有些好奇他對他前妻的感情，但不是沒有機會細問就是被他換了話題。她明白，他並不願意多談自己的過去。他的解釋是，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再談也改變不了。他們應該多享受現在彼此的愛和生活。他是對的。他們因為愛才走在了一起，理應一起向前看。
再轉眼一想，如果不是他的前妻，而是其他人，她還會那麽在乎他有沒有事無巨細地告訴自己嗎?想到這裏，她自嘲地笑了笑，嗨，還是自己小心眼。他和他的前妻，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他對自己的愛，自己還用懷疑嗎?自從兩個人走在一起的那天開始，她看著他對自己，對家庭的盡心盡力，兩人共同養育孩子，在事業上也互相扶持。而人生那麽長，對於他曾經愛過的，共度過人生一段的女人，總還是有些溫情的時刻長存於兩人心中的。而他作為自己的丈夫，他的過去也是構成今天的他的一部分。
想到這裏，她微微笑了。忍不住拿出手機，給他寫了一封短信，簡短的，‘我愛你!‘
然後她站起身，去地下室拿來洗好烘幹的全家的衣服，開始熨燙。
午夜時，她聽到他的車開進車庫的聲音。她打開門廳裏的燈，麵帶微笑地等著他沿著車庫的樓梯走上來。他的腳步急促，三步並兩步地走到她跟前。
她閉上眼睛，任由麵前這個男人將她擁入懷中。
兩人深深地，緊緊地，長長地擁著彼此，在靜靜的夜裏，仿佛要將彼此擁入自己的身體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