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根據上一次在美國公司開會後的決定,羽飛和自己公司的財務總監在十二月初給米歇爾寄去了財政計劃的第一稿。米歇爾檢查後拷貝了其它兩個公司,A公司和S公司的投資部門。根據羽飛方麵的想法,來年的一月份,最晚二月底,關於融資財務方麵應該有個初步的說法了。
這期間,羽飛收到過一次融資的階段報告,A公司方麵是由迪勃簽的名。自從上次和伊莎貝拉喝了咖啡後,羽飛決定不是萬不得已不再去打擾迪勃。一來迪勃一定很忙,即將成為這樣一個跨國公司的執行總裁肯定有非常多的事務需要交接。二來,迪勃也許真的需要一點時間以消化他和羽飛之間不久前發生過的一切。
羽飛在公司年底的聖誕派對上,向大家宣布,公司取得了有史以來最好的銷售成績和利潤。所有的人都將享受到由此帶來的額外獎金。所以大家高高興興地過了一個沒有什麽心理負擔的聖誕和新年,一直到一月中旬才陸陸續續回來上班。
到了兩月份,就在羽飛方麵覺得投資者們該有進一步動作的時候,她意外地收到了米歇爾的一封正式信件,通知由於某一個投資公司內部結構重組,融資項目的行進將往後推延三個月。羽飛當然明白重組的是迪勃所在的A公司,也明白這是迪勃上任前董事會要將所有的項目重新調整,以確立公司新的方向。
羽飛倒並不在乎融資的進程又被推後。對她來說,融資過程雖然有小波折,但總的來說到現在為止一切順利,加上斯蒂芬打來電話說自己S公司方麵應該問題不大,所以,她隻是讓約瑟芬回了一封正式的信函,感謝T公司的及時通知。
斯蒂芬在電話裏還問羽飛今年去不去母校一年一度在三月舉行的舞會。鑒於羽飛公司如果融資成功的話,將需要在法國尋求更大的發展,他建議借此機會將羽飛介紹給幾個在法國能源領域擔任重要職位的校友。一般大公司有專門的遊說團隊,而羽飛這樣的小公司隻能靠人脈來發展各種公共關係,於是羽飛一口答應,說今年一定和克裏斯多夫一起參加。而如果斯蒂芬由伊蓮娜陪伴的話,他們也許可以借此機會一起再討論一下伊蓮娜的項目,差不多的話,羽飛和克裏斯多夫就準備作決定了。斯蒂芬用玩笑的口氣說,‘你效率總是那麽高啊,連參加個舞會也要和工作扯在一起。‘
羽飛理直氣壯地回答道,‘當然,人生過半,不能浪費時間啦!‘
自從和迪勃分手後,羽飛還從來沒有回過母校參加舞會。倒不是她要和過去一刀兩斷,主要原因是她和克裏斯多夫在一起後很快有了孩子,一切不是百分之百必要的社會活動都被精簡掉了。今年,克洛伊搬來和父親的家庭同住。她的到來不僅給一家人增加了更多的家庭氣氛,而且在羽飛夫婦分不開身的時候總是能幫助照顧兩個就要進入青春期的小小少年。
按照學校的傳統,舞會一百多年以來都在巴黎同一個劇院召開。當年,羽飛還是迪勃的女朋友的時候,她每年都會和男友一起參加。那時年輕的羽飛尚且羞澀,穿著長長的禮服,安靜地伴在熱戀中的迪勃的身邊。在這樣的社交場合中,迪勃總是老練而放鬆,和各屆校友都能找到共同的話題。而對羽飛來說,大多數時候,她隻能故意作出對談話感興趣的樣子,卻在心裏暗暗盼望男友能有一刻安安靜靜地隻陪著自己。有時,迪勃也會陪她跳一支舞,但在運動場上身手矯捷的迪勃卻不是舞場高手。他的腳步不僅常常找不到節拍,而且不時會撞到其他舞者。所以為了保護身前的女伴,迪勃跳舞的時候總是用雙臂將羽飛環在胸前。這對於身形高大的迪勃和身材嬌小的羽飛來說,倒也不失為一個看上去挺和諧的姿勢。他們這一對由此常常被同學們善意取笑。往事曆曆在目,如今卻已是物似人非。羽飛想象著也許又要遇到的老同學,心中對今年的舞會帶有一種向往,好奇,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害怕的混合情感。
當身著綠裙的羽飛和穿著深色禮服的克裏斯多夫到達劇院的時候,大廳裏已經是人頭攢動了。在校的年輕男孩子們穿著筆挺的校禮服,戴著禮帽,英氣逼人。而那些為數不多的在讀的年輕女孩子們則身著傳統的紅色長裙,個個身形驕傲挺拔,臉上蕩漾著飛揚的青春。這些天之驕子啊,世界的大門正在為他們徐徐敞開。
而已經畢業了的校友們則各個年齡階段都有。每當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臉龐或身影從身邊經過時,羽飛總是悄悄地在回憶裏搜索,希望能夠找到匹配的影像。看到此情此景,克裏斯多夫憐愛地擁緊了妻子的肩頭,悄悄耳語道,‘真是難以想象你二十多年前的樣子。‘
按照預定的計劃,羽飛先找到了自己同一屆同學們的桌子。一條長桌子上坐著的三十來人中,羽飛一眼望去竟然隻認出一小半人。倒是當年同學們的熱情一如從前,一一站起身自報姓名並和羽飛夫婦擁抱問好。羽飛試著將同學們的樣子一一和記憶裏配對,而結果卻讓她唏噓不已。當年的那些青蔥挺拔的少年們隻多不少地成了歲月的畫板,一條條或深或淺的印記遮掩了依然隱隱可見的清朗。
羽飛和克裏斯多夫一邊和大家寒暄著,一邊入座。和左鄰右舍的談話總是從共同熟悉的人開始。大家談論著當年夥伴們的去向,生活,每一段談話的末了總是以感慨光陰的匆匆無情而結尾。
克裏斯多夫饒有興趣地聽著大家的談話,不時插上些詼諧的評語。這些不太容易接受外國人的法國人們喝了幾杯酒後,不僅很快就接受了克裏斯多夫,而且就差當他是自己的戰友了。這樣的時候,羽飛總是很為自己的丈夫驕傲。在所有的社交場合,克裏斯多夫都不是站在聚光燈下的那個,卻總是讓人不能忽略的那個,他的言談舉止永遠那麽得體,話語真誠而妥帖。
不長的晚餐過後,按照傳統,大家移步到中央大廳舞池觀看在校學生們的集體社交舞蹈表演。年輕的學子們帶著純淨的臉龐,挺拔的身姿,已經擺好姿勢,就等音樂響起。羽飛夫婦自覺地退後到觀眾席靠後的位置上,把前排讓給那些驕傲的父親母親和祖父祖母們。
羽飛手持一杯香檳,剛剛準備坐下,就聽到克裏斯多夫對著不遠處高興地大聲說道,‘嗬嗬,斯蒂芬,你好啊!好久不見啦!‘
她抬頭一看,斯蒂芬正笑嗬嗬地向自己這邊走過來,邊上陪伴著的是年輕的伊蓮娜,光滑飽滿的臉龐在深藍色禮服的襯托下顯得光彩照人。羽飛和克裏斯多夫高興地向著兩人迎過去,互相親吻問好。
望著伊蓮娜,羽飛玩笑道,‘斯蒂芬,在我和克裏斯多夫做出決定前,你得先給我們一個你和伊蓮娜關係發展的時間表。我們同意後才會進一步考慮我們的合作。‘
克裏斯多夫連忙拉拉羽飛,示意她玩笑又開過頭了。的確,伊蓮娜顯得有點不知如何回應,微紅著臉,望著斯蒂芬。
斯蒂芬大度地一笑,‘我保證及時通知你們所有的重要事件。‘
大家都笑了。
斯蒂芬建議,反正在這個位置上也看不到什麽表演,不如到天台上去,討論一下伊蓮娜的項目。等集體舞結束後,自由舞會開始時再回來。
大家都點頭同意。拿著手裏的飲料一起來到天台上。
羽飛一邊望著巴黎美麗的夜景,一邊對伊蓮娜說,‘你的項目我們倆已經看過詳細的材料了。想法和技術挺好,但市場開發,技術保護方麵和退出計劃上還有不少工作要做。我們挺有興趣,但不想成為唯一的投資者。‘她看了一眼克裏斯多夫,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克裏斯多夫和氣地接話道,‘所以我們建議,我們會出麵聯係幾個G市的天使投資人,然後一起開始做盡職調查。如果大家都有興趣跟的話,我們很願意作領投。‘
伊蓮娜沒有想到羽飛夫婦那麽直接,決定做得如此迅速,她帶著意外的驚喜,向倆人道謝。羽飛擺擺手,接著說道,‘下一次和我們幾個天使投資人的會議你一定要好好準備,因為你將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別忘記讓斯蒂芬給你把講演稿多練幾遍啊。‘一邊說,她一邊向邊上的斯蒂芬眨眨眼睛。
斯蒂芬也挺高興,舉起手裏的酒杯,建議大家幹了手裏的酒,回中央舞池,看是不是有機會了解一下其他校友們的消息,也可以借機把能源界的同仁們介紹給羽飛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