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第二天清早醒來時,羽飛發現自己和衣躺在床上,而迪勃,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去。除了冰箱裏剩下的半份糖醋排骨拌米飯和垃圾箱裏的一個空啤酒瓶提醒著羽飛昨天晚上這裏曾經有過客人外,迪勃仿佛從來不曾在這裏出現過。
羽飛跳進酒店的遊泳池遊了兩個來回,幫助自己那個飄出去的靈魂重新找到回歸軀體的路。
回到房間後,她打開電腦,找出約根昨天半夜寄給她的試運行技術報告,仔細地讀了起來。
就如大家預期的一樣,隨機提取的樣品所有的指標全部合格。羽飛和約根拿到檢測報告後,將數據加入技術報告中,作為下午開會討論的依據。
米歇爾和斯蒂芬如期在午餐前到達生產基地。就如每一次見麵離別,斯蒂芬的擁抱總是讓羽飛覺得滿心溫暖。看著邊上約根略帶疑惑的眼神,羽飛笑著解釋說斯蒂芬也是自己的校友。
而迪勃卻給峻電話說自己另外有一個商務午餐,下午開會時再和大家匯合。羽飛暗自慶幸,她不確定如果和迪勃坐在一張午餐桌上的時候自己是不是有把握控製局麵。
午餐討論時,峻就技術方麵給了大家一個簡單的結論。根據他的經驗,這個技術在生產線上在更大規模上的集成應該不會有什麽不可克服的瓶頸。他建議下午可以討論一下如何進一步增加集成度,以提高生產規模和產能。斯蒂芬和米歇爾對這個技術結果都很滿意。而羽飛則不失時機地提出,下午會議時就可以開始就下一次關於財務計劃和退出方案的討論製定時間表了。
下午的會議到此其實已經沒有什麽懸念,所以大家走進會議室時都非常放鬆。在所有人都坐定後,迪勃才腳步匆匆地在門口出現,和平時一樣一絲不苟的著裝,和平時一樣和氣專業的笑容,和平時一樣與每個人依次握手禮貌問好。羽飛心裏鬆了一口氣。
根據事先擬定的會議日程,約根先給大家解釋了第一次試運行時出現的幾個問題,解決的方法,以及得到的結果。峻補充了另外幾個技術上可能要注意或者可以進一步改進的地方。不管怎樣,大家都一致同意這個技術在原則上沒有瓶頸。
在今天所有的討論中,迪勃以沉默居多。羽飛盡量避免和他有任何眼神的接觸,並努力使自己的身心回到正常的工作軌道上來。
在討論融資的下一步計劃時,羽飛提議,鑒於所有的決策者都在場,這次就商定一個時間表,以方便各個投資公司相關部門的及時介入。米歇爾早有準備,告訴大家,他希望在T公司年底部署來年財務預算時將此項目財務計劃的第一稿定下來。這對於羽飛他們來說算是個好消息。
會議以茶歇結束。所有的與會者三三兩兩地端著咖啡,互相不痛不癢地閑聊著。羽飛也按照禮節,將自己的寒暄時間盡量平均地分給在場的每一個人。走到迪勃麵前時,羽飛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而迪勃的話語和笑容卻一如既往,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羽飛,祝賀你們!我接下來在公司裏有另一項比較緊急的任務,所以以後的幾次會議將由投資部門的同事出席。不管怎樣,他們都會向我匯報,我還是這個項目的主管。讓我祝你們在接下來的會議中一切順利!‘
羽飛點點頭,除了說謝謝,說不出其它任何話來。
散會後,隻有羽飛和斯蒂芬乘當天晚上同一班飛機直飛法蘭克福。迪勃回A公司美國分部,米歇爾多留一天和峻一起完成T公司的內部報告。約根和技術員也多待一天以便將一部分設備卸載並帶回公司做進一步加工調整。
和峻握手告別時,羽飛不知道怎麽的,竟然感到一絲傷感。她雙手握著峻的手,真誠道再見,‘感謝你,前輩,希望我們保持聯係! ‘
羽飛和斯蒂芬乘坐的是德國漢莎航空公司的班機。一坐定,聽到乘務員標準的德語,羽飛的身心就輕鬆下來了,到家的感覺讓她倍感親切。在美國隻過了三天兩夜,在她心裏,竟然象兩個世紀一樣漫長。看著她放鬆的樣子,旁邊的斯蒂芬打趣道,‘歸心似箭,想克裏斯多夫了吧?‘
羽飛點點頭,又建議道,‘不過還是有近十個小時的飛行。要不,我們討論一下伊蓮娜的項目吧,不然,我都不知道下一次有機會和你討論是什麽時候了。‘
斯蒂芬一邊從隨身行李裏取出電腦,一邊和氣地抱怨道,‘真是工作狂啊。剛剛結束了自己融資的會議,又要看投資的項目了。‘
羽飛什麽也沒有說,耐心地等待斯蒂芬開啟電腦。斯蒂芬對這個項目挺看好,說技術是好的,但市場方麵的工作幾乎是零。而且團隊太年輕,除了無知無畏外什麽都沒有。羽飛仔細地聽著。想當年,她自己不也是這樣,隻有一項技術,其它幾乎什麽都沒有。但她相信自己對伊蓮娜的直覺,這個女孩會學得很快的。
羽飛問斯蒂芬,‘你看,如果我和克裏斯多夫投資的話,最初的市場開發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人脈幫助他們。如果有一隻腳跨入市場了,我們再雇用專業人士。你看怎樣?‘
斯蒂芬點點頭,‘我覺得可以試一下,伊蓮娜這個女孩不錯,我覺得她會有前途的。。。‘
羽飛有些意外,‘你和伊蓮娜熟嗎?‘
斯蒂芬嘿嘿一笑,‘如果她的公司初期沒有收入的話,我可以考慮提供她的生活費。‘
望著斯蒂芬幸福的笑臉,羽飛明白了什麽。她笑著問道,‘這回,你是認真的呀?‘
斯蒂芬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回答道,‘嗯,有這個打算。‘
羽飛不依不饒,‘那,如果我投資你未婚妻的公司的話,你跟投嗎?‘
斯蒂芬被‘未婚妻‘這個詞小小地嗆了一下,‘哎,還沒有那麽快呢。‘
羽飛笑笑,又追問一遍,‘你跟投嗎?‘
斯蒂芬苦笑道,‘哎,我離婚後就像剝了一層皮,沒有閑錢投資了。我前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婚呢。你知道,可不是人人都像迪勃那麽有錢的。‘
一整天,羽飛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到迪勃這個名字。現在毫無預兆地從斯蒂芬嘴裏聽到,隻覺得自己的鼻子抑製不住地一酸。她趕快把頭轉向機窗,可還是給斯蒂芬看到了自己無法控製的淚水。
斯蒂芬拍拍羽飛的肩,體貼地說道,‘我知道昨天肯定發生了什麽。前天迪勃打電話給我,說要提前一天去美國,不和我們一起飛了。因為米歇爾告訴他峻不待見你,迪勃是怕峻會為難你。‘
一瞬間,羽飛明白了,迪勃就是來幫助自己的啊。他的項目會議啊什麽的,都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加出來的。當然,沒有人,包括她自己,會預料到峻的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想到這裏,羽飛更是忍不住抽泣起來。她知道自己當年狠狠地傷了迪勃的心,而昨天,她又揭開了彼此的傷口。迪勃的柔情和心傷都被他堅強的,有時甚至是玩世不恭的外表掩藏了。他藏得那麽深,自己竟然毫無知覺。
這時候空姐過來提醒兩人,‘魯塞爾先生,布盧曼夫人,請你們架起桌板,我們準備進餐了。請問兩位先要喝點什麽?‘
羽飛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道,‘請給我一杯雪利酒。‘
小半杯幹爽的白色雪利酒下肚,空空的胃裏有一種令人陶醉的燒灼感。羽飛問同樣拿著一杯雪利酒的斯蒂芬,‘告訴我,迪勃在和我分手後是怎樣和伊莎貝拉走在一起的?又是怎麽分手的? ‘
斯蒂芬有些吃驚地看著羽飛,‘難道迪勃沒有告訴過你?‘
羽飛輕輕回道,‘沒有。不過我也從來沒有問過。‘
斯蒂芬歎了一口氣,‘我隻能告訴你我知道的。希望迪勃不會殺了我。‘
空姐送來食物。斯蒂芬一邊吃一邊開始說道,‘伊莎貝拉和迪勃的故事可不是在你們倆分手後開始的。事實上,伊莎貝拉和迪勃戀愛在前,你和迪勃在後。‘
羽飛有些詫異地看著斯蒂芬,等著聽他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