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羽飛回頭一看,白襯衣灰西褲的迪勃正站在離自己幾米遠的地方,雙臂交叉在胸前,透過安全麵罩正微笑地看著自己。邊上站著峻,也是一臉友好的笑容。
她揚了揚眉毛,克製住自己混有有一點點喜悅的驚訝,‘嗨,峻,嗨,迪勃,你們好。我們的會議不是安排在明天嗎?還是我搞錯了?‘
迪勃嗬嗬一笑,‘沒有啊。我們的會議確實是明天。我提前一天來看看你們,了解一下排查的進展。‘他說得神情坦然,雖然羽飛心裏很懷疑迪勃的到來更多的是因為自己。還好英語裏‘你‘和‘你們‘聽上去一樣。
羽飛轉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快午飯時間了。她向峻建議道,‘要不,我們一起去午餐,邊吃邊聊。下午就可以將設備並入生產線運行了。‘
峻點頭同意,打電話在餐廳預訂了座位。在生產車間門口,迪勃一邊和峻閑聊著,一邊笑嘻嘻地看著羽飛三人將身上印有公司標識的工作服換下,問道,‘羽飛,我也想要有一件這樣的有你們公司標識的衣服,行嗎?‘
羽飛看了一眼迪勃,認真地回答道,‘哦,我們這裏隻有三件。如果你真的要的話,回頭把你的尺寸給我,我讓約瑟芬給你寄一件。‘
迪勃半真半假地點點頭。羽飛看著他,心中暗暗決定今天一定要和他保持距離。
在餐廳裏,羽飛轉了一圈,空空的托盤裏就多了一片比薩和一杯清水。峻集結了所有五個人在帳台統一付賬的時候,排在羽飛身後的迪勃看著羽飛的托盤,玩笑道,‘嗬,吃慣了意大利比薩的人可能吃不慣美國的比薩呢。‘
忽然間羽飛就有點惱怒,她沒有接話,而是直接問道,‘迪勃,你能將你今天的安排和我們通一下氣嗎?我們下午可能都比較忙,如果你需要和我們討論的話,我們得提前計劃一下。‘
迪勃還是嗬嗬一笑,‘我沒有什麽需要特別安排的地方。下午我在這裏有一個關於其它合作項目的會議。如果可能的話,就象我說的,我挺好奇你們的進度。所以下午會議結束後,也許我會來生產線上看看。峻,可以嗎?‘
峻肯定地點點頭,‘當然。‘
大家在峻預定的桌子上坐下時,除了互祝好胃口外,一時都沒有說什麽話。不知道是由於時差的關係還是對食物烹調方式的不適應,羽飛看著盤子裏的比薩,實在沒有什麽胃口。她勉強吃了小小的一角,便放下了刀叉,開始隻喝清水。
約根看看羽飛,關切地說,‘還是昨天的烤肉好吃吧。‘
羽飛點點頭,沒話找話地說,‘哎,謝謝峻請我們吃了正宗韓國烤肉。要每天都有這樣的飯吃就好了。‘
迪勃停下正在切漢堡包的刀叉,‘啊,我知道一家不錯的法國餐館。要不,今天晚上我請你(們)一起晚餐?‘
羽飛看著迪勃,不知道他的提議是對大家的還是對自己的,哎,又是英語裏的‘你‘和‘你們‘的問題。停了一秒鍾,她說,‘哦,昨天的烤肉還沒有消化掉呢。我們三個人今天晚上就在酒店裏吃得清淡一點吧。‘接著,她又用法語很快地對迪勃說,‘我們三個人一起吃晚飯。‘ 她的回絕很清楚,所以迪勃也就笑笑沒有堅持。
午飯後,迪勃和大家告別,臨走時說,‘我們最晚明天下午開會時見。‘
峻帶著其他幾人一起回到生產線上,準備將設備接入生產線。在仔細檢查了所有的水電氣和數據接口後,約根開啟了總按鈕。峻對於這個設備的運行表現出相當高的興致,他仔細詢問了工藝和硬件運行的細節。羽飛也就能回答的部分愉快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幾個工藝循環過去,整條線看上去運行平穩了。羽飛打算回酒店接著工作。她和約根約好,晚餐前給她電話,一起吃飯。約根看到機器運行得不錯,挺高興地說道,‘放心吧,羽飛。沒想到這幾個那麽小的問題加起來搞得那麽興師動眾的。還麻煩你特地飛了一次。希望出來的產品明天的統計結果會好。‘
羽飛搖搖頭,‘這次試運行事關重大。還好隻是一些小問題,我們該高興才是。如果是大問題,我們就有麻煩啦。‘
回到旅館,羽飛先打電話確定了第二天晚上飛回瑞士的機票。如果明天產品的結果是好的,她自然不用繼續待在這裏。如果結果不好,融資多半會暫停,她也得回去和團隊商量下一步怎麽走。然後,她打開電腦給克裏斯多夫寫了郵件報了平安後,開始處理堆積的郵件,直到約根打來電話,說晚餐時間到了。
酒店餐廳裏,羽飛就著一盤色拉,與約根和技術員討論當天下午的運行結果。約根顯得挺高興,說雖然有幾次懷疑又出現了雜質重沉積的情況,不過從成品顏色上看是多慮了。峻已經將隨機取樣的產品收集好,明天一早就開始測試,中午前結果肯定可以出來。約根還說,他今天晚飯後會將試運行技術報告的工藝部分完成,上床前用郵件發給羽飛。
羽飛對約根踏實高效的做事態度總是很滿意。想當年,羽飛在幾乎單槍匹馬地發展了這個技術後,是約根在隻有種子基金的情況下幫助羽飛建立起了研發生產部門的結構和工作流程。可是今天晚上,看著約根,羽飛忽然想起峻,隱隱擔心約根也會有峻一樣的鬱悶。
她用詢問的眼光看著約根,問道,' 約根,你還記得峻昨天晚上說的話嗎?'
約根當然明白羽飛指的是什麽,他將刀叉擱在盤子邊上,並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說道,' 其實得看峻的老板怎麽對他,也得看他在自己老板麵前的態度。' 停了一下,約根又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我看,峻不會和他的老板象我們一樣一起工作吃飯的。'
羽飛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約根啊約根,你看問題真是太通透啦。'是啊,羽飛啊,峻啊,約根啊,其實是一類人,在工作中都是以內心的對錯判斷為準則的。所以約根和羽飛自然比較容易交流。而如果羽飛以後融資成功,就可能在另一個高度上成為另一個'峻',會麵臨更高一層的玻璃天花板。
看著羽飛陷入沉思的麵龐,約根忽然問道,'羽飛,你和得拉姆先生很熟嗎?'
羽飛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猶豫了一下,說,'還好。我們是同一個學校的校友,曾經分開十多年沒見麵。前兩年我們第一輪融資的時候重新聯係上,這次B輪融資他代表A公司,如果成功,他會成為我們董事會的成員。怎麽了?'
約根解釋道,'得拉姆先生下午咖啡時間來過生產線上,他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和你討論。見你不在,他問我們什麽時候能夠吃完晚餐。我提議我們當時就可以請你過來一起討論。他說不必了,他還是直接和你溝通。所以我告訴他,最晚九點我們晚餐肯定能結束,因為這之後我還有工作要做。'
羽飛點點頭,口是心非地說,'哦,也許他有什麽關於融資的事情要在明天會議前和我溝通吧。'
晚餐後回到房中時,羽飛知道迪勃一定會聯係她。果然,時鍾剛剛敲過九點,羽飛的手機就響了。她按下接聽鍵,電話裏是迪勃友好的聲音,'羽飛,我在酒店大堂裏。我這裏有給你的加餐。'
羽飛不打算下去,她說,'迪勃,你自己吃吧。我已經吃過晚飯了,而且已經上床了。你如果有什麽事情要溝通的話,我們明天早上沒有什麽安排,我們也許可以那時候見。'
'我不愛吃糖醋排骨啊。'電話裏迪勃的聲音笑嘻嘻的。
羽飛歎了一口氣,給了迪勃自己的房間號碼,說,'你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