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羽飛晚上到家一打開家門的時候,迎麵撲鼻而來的暖烘烘的氣息和食物的香味使她仿佛從今天的談判桌直接走進了另一個溫情世界。廚房裏,安安和飛飛正蹦蹦跳跳地和同父異母的姐姐克洛伊擺放晚餐桌子,而克裏斯多夫則戴著烘培手套,從烤箱裏將一大盤土豆烤雞拿出來。看到羽飛進來,兩個男孩子高興地跑過來親了一下媽媽的臉頰。克裏斯多夫在圍兜上擦了一下手,過來親吻了羽飛的嘴唇。克洛伊的臉紅紅的,也高興地看著羽飛。
‘克洛伊,今天下午搬家還順利吧。你喜歡你的房間嗎? ‘ 羽飛走過去拉著克洛伊的手,關切地問道。今天是克洛伊搬來和爸爸一家人同住的第一天。
克洛伊帶著調皮的神情點點頭,說,‘羽飛,洗手吃飯了!‘
羽飛滿心歡喜地去衛生間洗手,在嘩嘩的水聲裏大聲說,‘今天我的待遇太好啦。回家就有飯吃,而且是一大家子人!‘
晚餐桌上,有生活情調的克洛伊在長桌子中間放上了一個由鮮花和小小的南瓜做成的小燭台。聽著安安和飛飛嘰嘰喳喳地告訴姐姐學校裏的事情,看著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人,羽飛滿心喜悅地對克裏斯多夫說,‘你看,多幾個孩子多好啊,那麽熱鬧。‘然後,又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丈夫,‘要不。。。?‘
克裏斯多夫揚了揚眉頭,笑道,‘我可隻想享受現在。再有一個小嬰兒的話,我老人家半夜裏可爬不起來換尿布啦。‘
羽飛看了看克洛伊,想想也是。克裏斯多夫的女兒都到了該有孩子的年紀了,自己還是安安心心地等著做祖母吧。
孩子們邊吃邊聊著他們的話題,不時哈哈大笑。羽飛舉起麵前的酒杯,和克裏斯多夫碰了一下杯。看著自己丈夫欲言又止的樣子,羽飛笑了,‘我今天會議總的來說還算順利,沒有出大錯,你可以放心啦。但是,預計討論的內容隻完成了一半,而且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結論。我明天還要和團隊商量接下去怎麽走。‘
克裏斯多夫鬆了一口氣,‘這就好。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及時告訴我。‘
羽飛笑嘻嘻地說道,‘你說得正是。因為我一路上就在想,我們這次又需要你出馬幫我們周旋一下知識產權的問題了。迪勃看樣子還要在這個點上糾纏一陣。‘
克裏斯多夫喝了一口酒,‘好啊。我們晚飯後具體看一下。... 還有,你今天和你的老校友們相處得怎樣?‘
羽飛嬌嗔地看了丈夫一眼,‘你就關心某一個人是吧?‘
克裏斯多夫笑嘻嘻不說話。
羽飛努了努嘴,‘約瑟芬見到迪勃情不自禁了。我得想個辦法提醒她一下。畢竟,迪勃這個人不太靠譜。最後肯定以小姑娘的傷心告終。不過,小姑娘動心的時候還真是可愛啊。‘
克裏斯多夫隔著桌子拉了一下羽飛的手,‘大姑娘動心的時候也很可愛啊。‘
那邊安安說話了,‘哎,你倆不用總是這樣黏黏糊糊的好不好?‘
羽飛回擊自己的兒子,‘小子,我一天才見你爸沒幾個小時,就拉個手,不可以嗎? ‘
飛飛嗬嗬一笑,語氣老成,‘可以啊,可以啊,你倆連婚都結了,怎樣都行。‘
克洛伊,克裏斯多夫和羽飛給逗得哈哈大笑。
米歇爾很快就給全體與會者寄出了會議記錄和項目階段總結。羽飛的回音也很及時,語氣客氣,但態度非常明確。她通知大家,自己方麵要提供給美國公司的硬件在一周內會準備好,然後需要一周到十天的時間運到美國,技術總監約根將會親自和一位工程師共同協助美國方麵安裝設備,負責調試,希望T公司和美國方麵能夠配合。至於對知識產權的評估,她和公司顧問布盧曼教授,將很榮幸給大家解釋相關的策略和發展路線圖。
迪勃的回信也很直接。他邀請羽飛和克裏斯多夫方便的話在以後的兩周內來巴黎自己的公司作一個小範圍的討論,以達成一定的共識,為下一次會議做好準備。而在美國公司沒有給出技術結果之前,他建議融資過程暫時凍結。
一般來說,羽飛每次要和克裏斯多夫一起出差的時候都很為難,因為總是要麻煩在德國的公公婆婆來幫忙看孩子。不過這一次,由於克洛伊和大家住在一起,羽飛建議,不如安安和飛飛在學校裏請一天假,全家五口人一起去巴黎,順帶過個周末。羽飛和克裏斯多夫與迪勃見麵的幾個小時內,克洛伊可以陪伴安安和飛飛。
其實,這麽安排,還源於羽飛心裏的一個小小的願望。從懷上安安開始,羽飛就盼望著有個女兒,想象著有一天可以和女兒有親如姐妹的關係。但是上帝卻給她送來兩個調皮的男孩。所以羽飛一直對克洛伊有介於長輩和姐妹之間的感情,特別是克洛伊這幾年長成了一個青年女子以後。她決定這次去巴黎,要和克洛伊一起逛逛街,聊聊天,並還要給克洛伊買些好看的衣服。
問安安和飛飛要去巴黎哪裏玩,兩人一致說迪斯尼。好啊,羽飛打開電腦就訂了迪斯尼的門票和旅館。
羽飛對巴黎之行的心情是相當輕鬆的。雖然她知道,和迪勃的會議應該不會太容易。不過,這一次她身邊有克裏斯多夫呢。丈夫的職業就需要常常和知識產權打交道,而且,克裏斯多夫在相關領域的科研界工作了幾十年,羽飛相信他對許多技術及其保護措施有獨到深刻的理解。
羽飛一家巴黎之行的前一天,技術總監約根和一位瑞士本地技術員飛往美國南方T公司的子公司的生產基地。行前,羽飛和約根又將任務單子詳細地過了一下。她相信這位公司的技術頂梁柱一定能完成既定的任務。
就像爵士樂第一夫人艾拉·菲茲傑拉醇厚的音色裏的巴黎,這個美麗的城市每一個季節都那麽令人迷醉。克裏斯多夫和羽飛帶著三個孩子在一個金色秋季的中午到達迪斯尼樂園的酒店的時候,羽飛的心輕盈地似乎要飛起來了,和迪勃當天下午約好的會議也似乎變得無足輕重。她甚至都想不起來會議的議題了。羽飛常常對克裏斯多夫說,她人生中有幾個軟肋,一個就是巴黎。這是一個使她無法自己,隻想讓心融化的城市。這時候,克裏斯多夫總是擁她入懷,說孩子們離家上大學後兩人就搬到巴黎去住。
簡單的午餐過後,安安飛飛等不及了,拉著姐姐克洛伊就和爸爸媽媽告別,熟門熟路地去迪斯尼樂園了。羽飛等孩子們的身影在餐廳門口消失後,又和克裏斯多夫在餐桌上磨蹭了一會兒,才一起起身,回房間換衣服,乘上了去迪勃公司的地鐵。
路上,羽飛努力地將自己的思維拉回到會議的準備上。她又一次對克裏斯多夫說起自己的擔憂,‘我們不能和大公司比。雖然我們知道,對知識產權的保護要從長遠做計劃,但是由於各種客觀條件的限製,事實是,我們的保護措施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我擔心迪勃會建議投資者們對我們的知識產權進行重組。這我倒不怕,怕的是這一重組,那幾家公司的法律部門就介入了,然後重新計算成本,再然後是建議我們人員重組,公司結構重組。。。‘
而克裏斯多夫卻顯得很輕鬆,他告訴羽飛,‘迪勃不是一味用大公司的既定政策打壓其它公司的人。如果我們能夠說服他,現在還不是將知識產權問題全麵鋪開,而是鞏固技術優勢的時候,我相信他不僅會理解,而且會支持的。‘
羽飛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羽飛和克裏斯多夫還沒有走進A公司接待大廳的時候,隔著玻璃門已經看到他倆的迪勃手臂上搭著一件外套,一邊示意他倆不用進來,一邊出了旋轉門,向他倆大步走來。他輕鬆地和兩人問好,然後建議道,‘我們不能辜負那麽好的天氣,去廣場上的露天咖啡館裏談吧。‘
羽飛撲哧一聲笑出來,‘你還真是法國人。在咖啡館裏我人都放鬆下來了,怎麽談知識產權啊?‘
迪勃也笑了,‘誰規定知識產權隻能關著門繃著背談呢,是不是,克裏斯多夫?‘
克裏斯多夫和氣地笑笑,擁住羽飛的肩,‘我們跟著你走。‘
三人穿過一條鋪滿金黃落葉的林蔭大道,來到一個有噴泉的小廣場上。迪勃熟門熟路地招呼大家在一家露天咖啡館外麵的露台坐下,一邊說道,‘你看,這裏有樹蔭,有花香,我時常到這裏工作,特別是有比你們中國的古文還難讀的文件的時候。‘
羽飛正在克裏斯多夫給她拉開的椅子上坐下,脫口而出地接話,‘嗬,我還以為你是機器人工作狂呢,總是開著飛機到處開會,在小姑娘們麵前施展成熟男人的魅力。‘
迪勃似乎沒聽明白,‘哦,你說什麽呢?‘一邊自己坐下,並禮貌詢問大家要喝什麽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