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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塵緣 - (四) 重逢

(2016-07-23 13:23:35) 下一個

(四) 重逢

四年前,羽飛開著同一輛車,帶著不多的行李,隻身一人,從巴黎去德國攻讀博士學位。四年後的今天,羽飛依然是獨自一人,帶著沒有增加多少的行李,從德國去瑞士繼續自己科學研究的生涯。唯一的不同是,這一次,她在心裏裝著一個人,一個她渴望接近卻不敢奢望擁有的人。

到了新的學校後,她的新教授,蘭戈教授熱情地歡迎了她。蘭戈教授在自己的領域工作多年,再過兩年就要退休了,他準備在退休前把手裏的兩個歐盟資助的項目做完。他麵試羽飛的時候就十分欣賞她的工作態度,加上克裏斯多夫和格勒教授的推薦,羽飛沒有什麽懸念地拿到這個位置。當然,蘭戈教授也很坦誠地告訴羽飛,雖然這個位置相當於研究小組的帶頭人,比新晉的博士後要高一級,但是資金資助隻有兩年。這就是說,羽飛兩年後必須或者離開,或者申請學校裏其它的位置以取得她自己以及組裏成員的資金資助。對於這個狀況,羽飛早就仔細想過了。她看中這個位置的原因在於它的責任,她十分渴望有機會自己完完全全地推進一個科研項目。而格勒教授和克裏斯多夫都同意給她推薦也表明自己也許是有這個潛力的。蘭戈教授看著羽飛信心滿滿的樣子,自然也是非常滿意。

按照羽飛一貫的風格,她著手工作總是很快。幾天後,她已經將關於項目的所有的文件和文獻整理了一遍,並和組裏的兩位博士生兩位博士後把工作重點都詳細討論過了。恢複了單身的她躊躇滿誌,準備大幹一場。

安頓下來後,羽飛給不再在同一個實驗室而依然在同一個係裏的克裏斯多夫寫了郵件,告訴他,一起署名的文章已經寄出去了,而自己已經又回來繼續做研究工作,並把自己要做的項目計劃大概地描述了一下。最後,她建議,如果克裏斯多夫有時間的話,也許他們可以什麽時候一起喝一杯咖啡,互通有無。羽飛寫這封郵件時的心態和初遇克裏斯多夫時已經大有不同。幾個月前,她是克裏斯多夫組裏的一員,而且芳心初動,無論做什麽,總帶著一點顧慮,瞻前顧後。而現在,她幾乎是克裏斯多夫的同事了,而且在經過一段冷靜期後在心裏並不期望和克裏斯多夫在短期內有什麽實質性的發展,所以在自己的感覺上要坦然得多。

克裏斯多夫的回信總是很快,卻也簡短。他先歡迎羽飛回來繼續從事研究工作。他告訴羽飛自己一整天都在學校,她可以隨時來自己的辦公室聊聊工作。

羽飛把這封郵件讀了好幾遍,心裏思量了一會兒,決定在下午接近下班的時候去找克裏斯多夫。她覺得,這個時間段去找克裏斯多夫,應該是自然而不唐突的。

雖然在去克裏斯多夫辦公室的路上,羽飛已經反反複複地準備了他們之間談話的內容,可是當克裏斯多夫打開辦公室門的一瞬間,當羽飛看到那張笑意沉靜,目光深遠的臉龐時,她還是感覺到一陣暈眩。幾個月沒見,克裏斯多夫一如既往彬彬有禮,既讓人心生溫暖,又無法過分親近。他握著羽飛的手,祝賀她順利取得博士學位。然後招呼羽飛在靠近門口的圓桌邊坐下,自己在羽飛對麵坐下。

羽飛先開口道謝,‘克裏斯多夫,謝謝你的推薦信。我這周已經開始工作,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克裏斯多夫擺擺手,‘不用謝。我也很高興你能拿到這個位置。我對你的項目有些了解,如果能夠取得預計的結果,將是非常有意義的。如果你有什麽工作上的需要,我將非常願意和你討論。‘

羽飛提出來心裏準備好的要求,‘克裏斯多夫,你了解,我在兩年內必須成功申請到項目以取得後續的資助。如果你或者你認識的合作者有人尋找項目夥伴的話,請你轉告我。‘

克裏斯多夫的笑容溫和卻讓羽飛看不出任何個人感情,‘羽飛,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通知你。‘停了停,他又問道,‘羽飛,你打算在這裏長待嗎? ‘

羽飛老老實實地說,‘我還真的不知道。我想試試看自己會不會喜歡學術界的工作。如果我喜歡並且有機會的話,我也許會考慮在這裏多待幾年。‘

克裏斯多夫點點頭,告訴羽飛,‘在歐洲,要做學術的年輕人有不少機會,但是一定要注意學術界的公共關係,要常常注意什麽是重要的必須要做的,什麽是不重要的卻也是必須要做的。相信你能夠明白。要善於發揮自己的長處,但也不能忘記要有良心地做學術。‘

羽飛自然明白克裏斯多夫話裏的意思,她感激地點點頭。

兩人又泛泛地聊了一會兒係裏的人員組成和主要研究方向,羽飛便起身告辭。克裏斯多夫把羽飛送到辦公室門口,和氣地和羽飛握手告別,再三關照羽飛有問題可以來找自己。末了,他第一次向著羽飛略帶調皮地一笑,‘畢竟,我做過你三個月老板。‘

這語氣裏微微的讓人幾乎感覺不出來的親昵卻使羽飛心頭不禁輕輕一顫,她迎著克裏斯多夫的笑容,柔聲說道,‘謝謝你,克裏斯多夫!‘

離開克裏斯多夫辦公室後,羽飛獨自向離學校不遠的湖邊走去。初夏的傍晚,落日的光線柔和地撒在水麵上,點點漣漪上有跳躍的光影。在沿湖的小路上和草地上,有嬉笑玩耍的孩童,有鍛煉的年輕人,也有攜手散步的老年人。羽飛信步向前走著,心頭反反複複地回味著克裏斯多夫和自己剛才的談話。她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比較滿意。年近三十的她,不再是一個年輕天真的女學生。羽飛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努力地使自己成長為一個有一定管理才能的科學工作者。在這樣的位置上,她相信自己和克裏斯多夫即使在感情上無緣無份,卻也可以成為好同事。

走著走著,羽飛來到了學校的體育中心。這是沿著湖邊一字兒排開的各種球場和體育訓練館。穿著隊服的年輕人們正熱火朝天地進行著體育活動。羽飛意外地看到學校的橄欖球隊在訓練。她想也許弗雷德裏克也在那裏,如果是那樣的話,正好給老朋友一個驚喜。這樣想著,便走到橄欖球訓練場邊,在草地上坐下。這次回到瑞士,從到達的那天就全心投入工作,還沒有來得及通知弗雷德裏克呢。

橄欖球隊的隊員們全副武裝,都穿著覆蓋全身的運動服,帶著麵具,看不清誰是誰。雖然隻是訓練,年輕人們奔跑拚搶都盡心盡力。這讓羽飛想起了多年前在學校讀書時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們在體育運動時展現的青春之美。

正想著,一個健壯的年輕人在奔跑中對著羽飛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叫道,‘嗨,羽-飛-,你-好-!‘

羽飛自然知道是弗雷德裏克看到了在場邊的她,便也向他一邊招手,一邊大聲說,‘嗨,弗雷德! ‘

說著,她不由自主地露出輕快的微笑。每次見到弗雷德裏克,羽飛都有如浴春風的感覺。這個年輕人朝氣蓬勃,心思單純。羽飛常常會暗自羨慕弗雷德裏克可以如此簡單地生活,如此全心全意地享受生活。

休息時,弗雷德裏克徑直向羽飛走過來,手上拿著脫下來的頭盔,燦爛的笑容蕩漾在運動後紅紅的臉上。他給了羽飛一個大大的擁抱,‘嗨,羽飛,克裏斯多夫說你會回來工作,沒想到那麽快你已經在這裏了。‘

羽飛拍拍弗雷德裏克的肩,說,‘是啊。我周一才到,還沒來得及和你聯係呢。‘

有隊友在叫他,弗雷德裏克問羽飛,‘再過半小時訓練就結束了,你晚上有安排嗎和? 和我們一起喝一杯吧?‘

羽飛高興地答應了。兩人說定,一個小時後在學生酒吧見麵。

周五的傍晚,又加上是一個好天氣,辦公室實驗室裏都已經沒有人了。羽飛把辦公桌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無心再工作,便慢慢地踱步到學生酒吧。

學生酒吧依然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羽飛在人群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弗雷德裏克他們,卻意外地看到克裏斯多夫和那幾個個子高高的年輕人在喝啤酒。克裏斯多夫也看到羽飛,遠遠地和她打了招呼,卻沒有邀請她加入自己和朋友們的談話圈子。羽飛決定不請自到,主動擠到克裏斯多夫和他的朋友們那裏,說自己在等朋友,是不是可以先在這裏待一會兒。

年輕人們當然都說歡迎。羽飛向大家介紹了自己,說自己曾經在克裏斯多夫的組裏做短期交流,現在回來工作。然後她好奇地問大家,‘你們都是克裏斯多夫實驗室的嗎? 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們? ‘

一個年輕人說,‘啊,你不知道哈,我們都是學校排球隊的,克裏斯多夫是我們的教練。‘

這下羽飛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些人在一起那麽親熱,原來是一個球隊的。而克裏斯多夫,竟然還是排球教練!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克裏斯多夫,正撞上克裏斯多夫也看著自己,她的心跳又加快了。雖然心裏象有一隻小鹿在跳,她依然迎著克裏斯多夫的眼睛,努力地盡量動人地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克裏斯多夫眉毛一揚,說,‘羽飛,你等的朋友來了。‘

果然,弗雷德裏克在不遠處向著羽飛招手。雖然羽飛心裏萬分不願意,她還是看上去輕鬆愉快地和大家告辭,並祝大家喝得高興。臨走時,她特地用德語祝克裏斯多夫周末愉快。克裏斯多夫用德語回了羽飛,也祝她周末愉快,並加了一句,回頭見。

弗雷德裏克把羽飛介紹給他的隊員們時說,羽飛是自己的好兄弟。羽飛笑嗬嗬地接受了自己和弗雷德裏克的這個關係,並象那些年輕人一樣,點了半升裝的白啤酒。在吧台邊,弗雷德裏克斜斜地倚在吧台上,一手拿著啤酒,低下頭,望著羽飛,問道,‘羽飛,你的男友可還好?‘

羽飛喝了一口啤酒,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指,淡淡地說,‘你看出來我們分手了,是嗎? ‘

弗雷德裏克點點頭,又問,‘你最近有和誰在約會嗎? ‘

羽飛抬起頭,看著那張年輕的臉,認真地說,‘弗雷德,我好多年沒有單身了,想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

弗雷德裏克咧嘴一笑,舉一舉啤酒杯,‘祝你單身生活愉快!‘

羽飛也舉一舉啤酒杯,調皮地笑道,‘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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