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初遇
半年前,在羽飛的博士論文完成前夕,她向她的指導教授,格勒教授,請教一個長久以來一直在她心中縈繞不去的設想。做論文期間,由於實驗設備的限製,她一直沒有能夠成功地驗證這個想法。經過討論後,格勒教授推薦她去一個有合作關係的瑞士實驗室做一些關於這個命題的初步數據。格勒教授告訴羽飛,這個瑞士實驗室主任,德國人克裏斯多夫·布盧曼教授,是本領域的一個權威,但在學術界被普遍認為不是一個非常好打交道的學者。布盧曼教授相當聰明,思維活躍,雖然看上去是個和氣而有教養的人,但是如果他和你第一次接觸後覺得你不能跟上他的思維或你做事不夠縝密的話,一般人很難有第二次機會改變自己在布盧曼教授心裏的印象。格勒教授再三叮囑羽飛,在瑞士作短期交流期間,一定要多和布盧曼教授討論交流,以取得他對實驗的支持。
羽飛當然讀過布盧曼教授不少文章,她也非常高興自己有機會去這個著名教授的實驗室驗證自己的想法。她在行前給布盧曼教授寫了封客氣的電子郵件,詳細地描述了自己的想法和實驗計劃。布盧曼教授的回信來得很快,內容簡單,說格勒教授已經和他溝通過,歡迎羽飛去他的實驗室短期工作。但羽飛到的那幾天,他在國外開會,所以他的秘書會安排接待羽飛。
羽飛對自己的實驗有詳細完整的計劃,所以並不在乎工作時布盧曼教授是不是在實驗室裏。按照她一貫的風格,她在到達瑞士實驗室後,當天就開始實施她的實驗計劃了。三天後,她擺弄著已經初具規模的實驗設備準備迎接第一組數據了。她激動地等待著自己想法第一次在實驗上的驗證。
這天傍晚,雖然已經是下班時間,羽飛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決定在實驗室裏連續工作,做出第一組數據後再離開。她將調試好的實驗設備設置到運行狀態,打開激光源,將樣品小心翼翼地加載到反應器裏,開始認真地記錄信號數據。最初的幾組數據看不出任何結果。羽飛稍稍改變了實驗條件,重新記錄。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羽飛不斷地調節實驗條件,不停地記錄數據。不知道過了多久,實驗室門口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羽飛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鍾,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點。‘糟糕,一定是保安,我單獨一個人在實驗室裏待得太晚了。‘羽飛心裏暗暗一驚。果然,有人把實驗室門打開了。羽飛眼睛不能離開實驗成像的屏幕,所以隻是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下,門口果然是一個男子高大的身影,背著走廊裏的燈光,象剪影一般站在那裏。
羽飛聽到一個彬彬有禮卻不容分說的男聲,‘晚上好,小姐。按規定,晚上八點以後如果做實驗,必須至少要有兩個人同時在場。‘ 羽飛忙不迭連聲道歉,‘真對不起,我是新來的。我的實驗馬上就結束了,請再給我十分鍾,好嗎,就十分鍾?‘ 在此同時她的手眼都沒有停,繼續穩健地記錄實驗數據。門口的男子似乎觀察了她一會兒,然後說,‘好吧,我在這裏陪你十分鍾。這樣我們就是兩個人了。實驗結束後我們一起把設備關掉。‘
聽到這個‘保安‘的回答,羽飛有些驚訝。她把這一組最後一個數據記下後抬起頭,向著實驗室門口望過去。正在走進實驗室並把門關上的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中等偏高的個子,寬寬的肩,穿著淺灰色的休閑三粒扣西服和深灰色西褲,裏麵的白色襯衣敞著最上麵的兩粒扣子。他的目光溫暖柔和,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威信。
男子大步走到羽飛身邊,向著她伸出手,和氣地說,‘羽飛,歡迎你到我的實驗室來。‘
羽飛又是一怔,她這才明白站在自己麵前的正是克裏斯多夫·布盧曼教授。在她的想象中,以布盧曼教授在這個領域的權威地位,而且又是六十多歲的格勒教授的朋友,他至少也得歲數相當吧。可是,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男子最多不會超過四十五歲,而且正值壯年的他看上去有一種特別的成熟和朝氣。羽飛連忙一邊握手一邊說,‘幸會,布盧曼教授。我再記錄一組實驗數據就結束了。不會讓您久等的。‘不知道為什麽,在布盧曼教授的注視下,羽飛的心砰砰地加速跳起來,臉上也有些發燒。
布盧曼教授爽朗地笑了,說,‘羽飛,你叫我克裏斯多夫就好。我剛剛從國外開會回來,看到這間實驗室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你接著做,我在這裏看著,也許可以幫個忙。‘
羽飛點點頭,道了謝,然後她努力地使自己的情緒安定下來,完成今天最後的一組實驗。在實驗過程中,她可以感到克裏斯多夫的眼光仔細地審視著她這兩天搭起的實驗設置,這讓她的心神有些不安寧。她想起格勒教授的話,不知道克裏斯多夫會對她臨時拚湊起來的實驗裝置作作何評價,她開始在心裏構思該如何向他解釋自己的線路圖。
可是克裏斯多夫什麽也沒有說,他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羽飛把最後一組數據做完,然後才用建議的口氣說,‘羽飛,我覺得你的信號噪音比較大。你看是不是可以考慮加一個濾鏡?‘
羽飛挺佩服克裏斯多夫一下子就看出了這個裝置的硬傷,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出來的激光信號的直徑非常之小,隻有幾個微米,我沒有在市場上找到這樣小的濾鏡。‘
克裏斯多夫嗬嗬笑了,‘羽飛,市場上沒有現成的,你可以自己做一個啊。這樣吧,我給你安排在係裏的超淨間的工作許可。你可以用濕法在矽片上做一個微濾鏡。‘ 思考了一下他又說,‘你今天晚上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們過一會兒實驗結束後可以一起計算一下這個微濾鏡的參數。‘
羽飛十分讚賞克裏斯多夫思考問題和安排工作的效率。她感激地點點頭,和克裏斯多夫一起把所有的儀器都關了,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才關上了實驗室的燈和門,跟在克裏斯多夫後麵一起來到走廊另一頭的他的辦公室。
這是一間典型的工作繁忙的教授的辦公室。靠著窗的辦公桌上高高地堆著打印出來的文章和各種學術期刊。電腦前放著一個厚厚的文件夾,裏麵是教授缺席一周所以要簽字的各種文件。牆角的一隻硬皮旅行箱上麵還貼著機場的行李票。
克裏斯多夫請羽飛在靠近門口的一張專供談話的圓桌子邊坐下,又拿來幾張白紙,一邊告訴羽飛他的想法,一邊信手開始畫草圖並作計算。羽飛看著克裏斯多夫低頭書寫時幾縷細軟的棕黃色頭發輕柔地滑到前額上,讓她有把手放在他頭發裏的衝動。羽飛饒有興趣地發現克裏斯多夫一個與眾不同的書寫習慣,他寫文字時用左手,畫圖時用右手,所以筆在他的兩隻手裏不停地換來換去。羽飛在心裏輕輕地笑了笑,什麽話也沒有說。
克裏斯多夫象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自嘲地對羽飛笑笑,‘我小的時候我媽媽想把我從左撇子矯正到和其他人一樣用右手寫字,但是任務隻完成了一半,所以我現在用筆書寫時左右開弓。‘
羽飛笑了笑,克裏斯多夫有趣的一麵讓她心裏放鬆了許多。
克裏斯多夫到底是對這個領域有深刻理解的專家,這個羽飛想了很久的問題,他一邊思考一邊解釋,三下兩下就抓住了重點,並詢問羽飛今天的實驗數據和他的想法是否符合。於是,羽飛拿出今天的實驗數據,算出的初步結論進一步驗證了克裏斯多夫建議的濾鏡的作用。
克裏斯多夫和羽飛談話時神情認真,語速適中,淺灰色的眼睛總是專注地看著羽飛,似乎在讀她的思想。羽飛在這雙深邃眼睛的注視下總是會忘了自己想說什麽,常常要定神重新組織自己的語句。雖然極力故作鎮定,她想自己的神色裏一定是有些害羞和慌張的。有那麽好幾次,克裏斯多夫帶著溫和鼓勵的笑容,安靜地等著羽飛把話說完。
一個小時後,克裏斯多夫把幾張有計算過程的紙給羽飛複印了一下,然後又當著羽飛的麵給管理超淨間的負責人寫了電子郵件,請其幫助安排羽飛可以盡快去把濾鏡的微結構做出來。當這一切做完時,羽飛適時地站起身道別。克裏斯多夫將羽飛送到辦公室門口,和她握手告別。
在走回校內旅館的路上,羽飛隻覺得臉上發燒。她眼前不斷地晃過克裏斯多夫和她專注交談時望著她的淺灰色眼睛,還有那溫暖的笑容。在整個討論過程中,克裏斯多夫的基本禮數周全,但沒有一句多餘之言。羽飛無從猜測他會將自己歸入他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那類人中。在克裏斯多夫演算時,羽飛注意到他兩隻手的無名指都是空空的沒有帶婚戒。羽飛不由自主地猜測克裏斯多夫是不是自由之身。想到這裏,羽飛微微地歎了口氣,因為,她自己,並非自由之身。羽飛把由於做實驗時怕影響激光光路而脫下的訂婚戒指從隨身的雙肩包裏拿出來,帶到無名指上。然後又拿出手機,給自己的未婚夫,法國人迪勃,打了電話。
迪勃是羽飛在法國讀碩士時開始交往的男友,分分合合了七八年,彼此已經成為了對方生活裏的習慣。在旁人看起來,迪勃和羽飛是令人羨慕的一對。迪勃勤奮,執著,在一家法國跨國公司裏的事業蒸蒸日上。他希望羽飛讀完博士學位後能夠輔佐他的事業,因為在那個工業的圈子裏他需要這樣一個有體麵學曆而且聰慧的伴侶。雖然在過去的幾年中,羽飛越來越覺得自己和迪勃在思想上漸行漸遠,但是她找不出一個十分確鑿的理由下決心結束這段感情。她也知道,隨著自己博士畢業的臨近,和迪勃的正式結合,將是繞不開的一個話題,即使她心裏每天都有一個聲音一千遍地告訴她,自己將無法承擔起和迪勃共度一生的承諾。
電話裏,迪勃告訴羽飛,自己周末來看她。羽飛說,這個瑞士城市依山傍水,學校邊上就是一個大湖,可惜是冬天,不然一定會是熱愛水上運動的迪勃的天堂。這當然難不倒迪勃,他馬上建議周末可以一起去滑雪。雖然羽飛很想利用周末把實驗再往前推進一點,或去市裏的博物館轉轉,但她還是淡淡地同意了迪勃的建議。因為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一般所有的活動都是迪勃安排的,而他總是有理由說服羽飛服從他的計劃。
放下電話,羽飛仰起頭對著有密密繁星的冬夜天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克裏斯多夫在實驗室門口如剪影一般的身影在羽飛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她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著克裏斯多夫和自己之間的每一句對話。這樣的感覺,和迪勃剛剛開始戀愛的時候她也曾經有過。而正是由這怦然心動一瞬間的支撐,才使她和迪勃能夠走到今天。可是,自從那個身影來到她身邊,自從她看到那雙書寫時不停把筆換來換去的兩隻手,自從她感受到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裏時而溫暖時而活潑的笑意,她的世界,開始悄悄地為這個她一無所知的男子飄起了蒙蒙的薄霧。
第二天一早,羽飛就接到超淨間負責老師的電話,和她商量工作的安排。羽飛內心迫切地想要盡快完成經過多年思考的實驗,所以她客氣地問負責老師是不是 當天就可以開始工作。負責老師為難地說自己今天沒有時間,不過如果羽飛實在著急的話,可以請係裏的一個博士後幫助她。羽飛拿到了這個叫弗雷德裏克的博士後 的電話後謝了老師就馬上就撥了過去。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爽朗的聲音,說的法語帶著德語口音。聽了羽飛的請求,弗雷德裏克很爽快地和羽飛約定,十分鍾後在係 裏的咖啡廳見麵,然後一起去超淨間做器件。
羽飛到咖啡廳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弗雷德裏克。他的長相和他的聲音一樣開朗。一頭濃密的棕色卷發,同樣棕色的眼睛裏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無所憂慮的笑意, 身材健壯,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上臂厚厚的肌肉,把冬天裏顯得薄薄的短袖T恤的袖筒撐得滿滿的。羽飛笑著用德語向弗雷德裏克問好,才意外地發現對方的德語裏也 帶著特別的口音。原來,弗雷德裏克來自一個地圖上不容易找到的美麗小國,列支敦士登。他是剛剛畢業的博士生,在博士後流動站裏待個一年半載後再去職業生涯 的下一站。
羽飛又換回法語,向弗雷德裏克大致地介紹了一下自己本人以及自己需要在超淨間裏做的器件。弗雷德裏克認真聽完,咧嘴一笑,‘羽飛,這個器件的工藝相當簡單。如果我們抓緊做,現在就開始,運氣好的話今天晚上把器件放在機器裏過夜,明天一早就可以拿出來了。‘
於是兩人一起重新檢查了參數,核對了一下工藝流程後,弗雷德裏克便帶著羽飛去超淨間的更衣室換衣服換鞋子了。他們一邊穿上白色的無菌服一邊閑聊時,羽飛好奇地問弗雷德裏克,‘你一定從事什麽體育運動吧? 你這身肌肉可是不同尋常呢。 ‘
弗雷德裏克一笑,露出整齊的牙齒,‘說對了。不過你倒是猜猜看我做什麽運動? 我知道你一定練過擊劍。‘
羽飛看了看自己的雙臂,說,‘這可不奇怪。我的右手臂比左手臂粗一點,給你看出來啦。你呢,我猜一定是從事力量訓練的。可你那麽高的個子,不可能是舉重吧?‘
弗雷德裏克哈哈笑出聲音來,說,‘我是我們學校的橄欖球隊隊長。‘
羽飛‘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我確實沒有想到。不過這個運動項目我倒是不熟悉。‘
弗雷德裏克問羽飛,‘周末我們有比賽,你有興趣來看嗎?‘
羽飛露出為難的神色,‘周末我可能要去滑雪,下次吧。‘
弗雷德裏克又爽快地笑笑,‘沒關係,羽飛。如果你改變主意了,給我電話就行。‘
他們在超淨間裏的工作進行得相當順利。中午時,兩人一致決定跳過午餐,一鼓作氣把工作做完。下午三點時,器件已經放在最後一個設備裏,隻要過夜就可 以完成了。羽飛十分感激弗雷德裏克的幫助,還對他沒有吃午餐而陪自己做實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建議一起出去吃點東西。弗雷德裏克卻說自己實驗室裏還有事。 如果羽飛願意的話,第二天周五下午他們倆也許可以去學校裏的學生酒吧一起喝一杯。羽飛點頭同意,說,到時候弗雷德裏克可以給她打校內電話。
回到辦公室,羽飛斟詞酌句地給克裏斯多夫寫了一封簡短的郵件,告知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的微濾鏡明天便可完成。她先用克裏斯多夫的母語德語寫 了,卻又怕克裏斯多夫覺得自己故意和他套近乎,便又改成本地區的通用語言法語。讀了幾遍,直到她覺得措辭修改得既禮貌又專業了,才寄了出去。克裏斯多夫的 回信來得還是很快,隻有兩個字,‘很好。‘
克裏斯多夫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詞語沒有給羽飛任何可以發揮想象的空間。羽飛倒不覺得克裏斯多夫如格勒教授所說的不好打交道,卻忍不住微微地覺得有些 失望。從昨天到今天,克裏斯多夫所有的行為舉止都專業而禮數周到,卻沒有在任何瞬間流露出一丁一點對羽飛的讚賞或不同意見。羽飛想,這真是一個象謎一樣的 人。
當天羽飛又在辦公室工作到八點以後。她離開大樓時,看到克裏斯多夫的辦公室的燈仍然亮著。
第二天是周五。羽飛一大早來到辦公室時就看到辦公桌上一個包裝好的小盒子,上麵貼著一張寫著她名字的黃色便條。羽飛打開一看,是自己昨天和弗雷德裏 克一起做的微濾鏡,原來他一大早已經幫羽飛把器件從超淨間的機器裏拿出來了。她拿起電話,撥通了弗雷德裏克的號碼。電話那端的年輕聲音讓羽飛在冬日的早晨 倍覺溫暖,‘早上好,羽飛,希望你收到我的禮物了。‘ 羽飛萬分感謝弗雷德裏克,並問下午何時一起去學生酒吧。弗雷德裏克建議羽飛五點以後去就好,他自己肯定已經在那裏了。羽飛高高興興地回道,‘不見不散。‘
這天下午工作告一段落後,羽飛來到人頭攢動的學生酒吧。她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來回張望尋找弗雷德裏克的時候,感到有人將雙手放在她的肩頭,輕輕地 擁了一下。她回頭一看,正是頂著一頭濃密棕色卷發的弗雷德裏克。羽飛高興地大聲說,‘嗨,弗雷德,我正在找你呢。我們喝什麽?‘
弗雷德裏克用手指指吧台,然後把兩個手掌卷成喇叭狀,在羽飛耳邊大聲說,‘我們去吧台。‘
羽飛點點頭,跟在弗雷德裏克後麵擠到吧台前。弗雷德裏克熟門熟路地要了兩杯棕紅色的比利時啤酒。兩人倚靠在吧台上,相視微微一笑,說,‘幹杯!‘
弗雷德裏克指了指羽飛手上的訂婚戒指,問道,‘你周末是和男朋友去滑雪嗎? 你們去哪裏滑雪? ‘
羽飛淡淡地回答道,‘是啊,這時候迪勃該在到這裏的路上了。去哪裏? 我不知道,他是體育愛好者。我們出遊的活動都是根據他的興趣由他組織,我隻是陪他去。‘
有幾個年輕人要從他們邊上擠過去。羽飛和弗雷德裏克對著他們笑笑,側身讓他們過去。年輕人們向兩人吹了口哨以表示感謝。
看著這些青春無敵無憂無慮的臉龐,羽飛感慨地說,‘我在研究所待了幾年,真是想念校園呢。你看,這裏有那麽多年輕人。‘
轉頭間,羽飛看到了一個有著棕黃色細軟頭發寬闊肩膀的男子在吧台那一頭,正和幾個高高個子的年輕人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麽。羽飛的心砰砰地狂跳起來。
她指指那個男子,對弗雷德裏克說,‘我實驗室的老板在那裏。‘
弗雷德裏克也往克裏斯多夫那裏看了一眼,咧嘴一笑,‘嗬嗬,克裏斯多夫啊,有趣的教授哈。我們當學生的時候既喜歡上他的課,又害怕他的考試,不通過的比例可是真的高啊。‘
羽飛又問,‘我在德國的老板說,克裏斯多夫不好打交道。是真的嗎?‘
弗雷德裏克抓抓頭,‘好像是喜歡他的人很喜歡他,不喜歡他的人非常不喜歡他。反之亦然。‘
羽飛‘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這時候弗雷德裏克看到幾個自己的熟人,高興地拉著羽飛,一起擠到他的朋友們邊上,加入大家的聊天。年輕人在一起,話題總是有趣的。羽飛和大家一起喝 著啤酒,一邊不著邊際地聊著,一邊不時悄悄地往克裏斯多夫的方向望去。那邊的談話看樣子也很熱烈。一圈人中,除了克裏斯多夫外,其他人都是不到三十歲的年 紀。看上去大家互相之間很熟絡,有一個年輕人說著說著還不時地用手拍拍克裏斯多夫的肩。
啤酒喝得差不多的時候,大家開始討論去哪裏晚餐。羽飛向大家告別,說要回去等男朋友。借著酒興,弗雷德裏克笑嘻嘻地大聲問羽飛,‘怎樣的男人能把你收在身邊?‘
羽飛有些喝多了,她輕輕地推了一下弗雷德裏克,更正道,‘應該這樣問,羽飛要把怎樣的男人收在身邊?‘
大家又哄笑起這個看上去在開玩笑的女孩子。羽飛趁著熱鬧和大家道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