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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的盛宴‘ 後記

(2016-06-09 13:25:04) 下一個

提筆寫羽飛的故事時,初衷是為了把一些混合糾纏的,難以簡單表達的感情和經曆盡量客觀地用人物的言行描述出來。所有的故事都是從女主人公,羽飛,的角度展開的。

羽飛是一個普通而又有些特別之處的女子。她出生於七十年代,成長於一個中國大城市普通而典型的知識分子家庭,世界觀形成的關鍵幾年外界環境相對單純,沒有太多的功利競爭。所以她一路重點學校讀到大學,自己和父母的壓力都不大。她年少時最大的幸運在於父母對自己的課外愛好基本不幹涉,所以她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自己啟蒙自己的藝術和音樂的之悟。和許多選擇理科的女孩子一樣,羽飛喜歡理性思考,想問題比較直接。但這並不表示她的情感世界平淡單調。相反,羽飛清淡的外表下有著豐富而敏感的感情神經。

羽飛的初戀發生在小學裏和男生遞來遞去的小紙條裏,和中學裏男友的相處以相互鼓勵探索世界為主,並在大學裏第一次品嚐男歡女愛的親密關係。雖然在大學畢業前經曆的幾段感情中羽飛都是認真的,但是感情生活在任何時候隻是羽飛生活中的一部分。即使感情濃烈時,她也很少將自己的生活和男友的生活完完全全地相提並論。

羽飛對自己的情感世界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是到了歐洲大陸後才發生的。作為一個一直以為自己相貌平平但並不為此煩惱的女生,羽飛第一次感到了自己作為女性得到的尊重,她也第一次對於自己女性的身份超過了僅僅是性別的認識。這是羽飛的成長過程中的一個裏程碑。這也是為什麽法國在羽飛的心裏有著心靈歸宿的意味。在這個思想自由的國家,羽飛仔細地讀了‘第二性‘的原著,雖然她對其中一些過於激進的說法並不認同,但是她確確實實地被西蒙波娃提出的‘女性對於她們自己的弱勢地位的形成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震撼了。當然,以羽飛的性格和教育背景,她不會由此變成激進的女權主義者,但是她開始試著將男女間的區別僅僅當作客觀的區別,而不作為評判一個人的因素。這本書以及隨後的思考解釋了羽飛不會因為和任何男性發生親密行為而決定任何事情。這並不是說她不在乎和男性上床,事實上她每次有親密關係時都是認真的,而且認為兩人在相互的行為中是完全對等並享有相同的愉悅。所以她一直對迪勃懷有內疚之意,因為她曾經一個人決定了他們倆共同行為結果的命運。

帶著這樣的心態,羽飛在博士畢業後以女性的身份在歐洲幾乎被男性壟斷的新能源領域從事技術管理工作,並在生育了孩子後為了照顧他們而開創了自己的公司。無論在工作還是生活中,羽飛從不試圖淡化或強調自己是女性的身份,大方承認男女方方麵麵的不同,勇於嚐試一些一般人認為是男人的工作。羽飛發現,在歐洲大陸,在工作中和男性第一次接觸就被接受是相當困難的事情。但是,一旦男性接受了一位女性的能力,這位女性受到的尊重往往比男性還多。

再來說說迪勃。這是一個在有工業背景的上層家庭成長的男子。由於父親工作的原因,作為法國人的他在美國長大。而母親是一個固執地按照法國傳統生活的法國女子,所以主要由母親養育的迪勃的身上帶著法國男人看世界的浪漫和包容。他的成長也遵循著既定的路線,一流工科院校畢業後,參軍,然後進入法國工業界的核心領域和核心部門。需要指出的是,在歐洲有這樣背景的人一般都不是被寵壞的高富帥,相反,這些人都有著比常人堅強得多的內心和理性。這從迪勃工作的態度,和羽飛戀愛時對女友的認真可見一斑。

當然,迪勃這樣一個男子,無論在何處都不會沒有愛慕的女子。作為法國人,他也欣賞女子各種各樣的美。和迪勃上床也許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但要他從心裏接受一個女子確是需要機緣巧合和心靈共鳴的。羽飛有幸成為了這樣一個女子。

和許多年輕人一樣,迪勃和羽飛剛剛墜入愛河時身體的化學反應占有主導的地位。兩人都曾非常迷戀彼此的身體。在兩人關係慢慢的發展中,迪勃越來越多地欣賞羽飛由於心靈的成長而帶給他的混合文化背景下一個女子的成熟綻放。迪勃看著羽飛一步步從一個二十歲不到在中國剛剛走出大學校門隻身到巴黎求學的單純女孩,蛻化成在思想上有著歐洲和中國雙重血統的女子。

當羽飛在法國讀書期間,她和迪勃共度了一段有相當多共鳴和聲的歲月。就像男人間如果一起參過軍,就會有非同一般的友誼一樣。他們倆在最各自最美好的年紀,共同渡過一段絢爛的歲月。對於迪勃來說,羽飛不僅是一個曾經的女友,更是一個‘戰友‘,一個一起哭過笑過甚至能夠用很多暗語表達情緒的‘戰友‘。這種相互間的信任,是羽飛區別於迪勃其他女友最重要的地方。

迪勃當初對羽飛的吸引是令她無法抗拒的。迪勃帶領她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她第一次走人一個異族男子的心裏,用她自己的眼睛和心靈看到體會到這個男子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和倫理道德價值。當他們倆互相之間的異性吸引力大於一切的時候,戀人的眼睛裏是看不到任何價值觀的不同的。但是當時間慢慢平息了激情,兩人間的差異就慢慢地顯現出來了。迪勃強硬,目標明確,用一切合乎規則的手段在工業界竭力往上攀爬。他的目標是權力。而他的成長環境和家庭給了他最完美的背景條件。所以迪勃的成功是可以預料的,隻是早晚的事情。

而羽飛更欣賞一些客觀事物的美,比如物理原則,現代技術,或者音樂和藝術這些更單純的靠近心靈的東西。迪勃對此的容忍其實是不屑一顧。他一直希望羽飛能夠跟從他輔助他在工業界的拚搏。在和羽飛的關係結束後,迪勃和伊莎貝拉的結合解釋了迪勃心裏的這個原則。

在工作順風順水,感情上和伊莎貝拉卻無法繼續共同生活後,迪勃和羽飛意外又不意外地重逢。此時的羽飛和當初使迪勃憤而離去的克裏斯多夫結婚多年,夫妻倆互相尊重互相扶持,有兩個健康成長的幼子,事業地位雖然在常人看來不及迪勃,但也是在社會的中上層靠自己的價值維持遠高於平均水平的生活。而此時此刻,羽飛的事業則走上了一條和迪勃的經曆越來越相似的路。這也是迪勃重新介入羽飛生活的最主要原因。

這裏不可避免地要談談克裏斯多夫。遇到克裏斯多夫也許是羽飛一生最大的幸運。這個德國男子有穩定而令人尊敬的職業,學術上某一領域專家的地位,樸素的心態,隨和的性格,最最重要的是,他能夠幾乎無條件地欣賞和支持妻子的追求。和克裏斯多夫在一起的時候,羽飛是放鬆的。對等的,羽飛也給了克裏斯多夫值得驕傲的家庭生活。羽飛夫婦家庭生活和睦,夫妻親密生活和諧,和孩子們在一起時平等輕鬆。雖然全職工作,羽飛還是承擔起了孩子養育教育的主要責任,並負責大多數的家務。所以,對克裏斯多夫來說,擁有羽飛也是他高質量生活的一個重要保證,舉止得體的教授夫人,有教養的孩子們,不用操心的家庭生活,還有最最重要的,夫妻倆是最好的談話夥伴。在所有感情和利益的層麵上,羽飛和克裏斯多夫的結合都是牢固的,關係的雙方麵都是均衡的。

和馬克西姆的出軌,可以解釋為有一定必然發生概率的偶然事件。馬克西姆來自一個和羽飛截然不同的世界。為音樂而生的年輕演奏家,出世又入世的生活態度,對感情真誠熱烈而又坦率。他對羽飛最最直接的吸引來自對羽飛心中熱愛音樂那部分的觸摸。從迪勃到克裏斯多夫,羽飛從來沒有成功地分享過對音樂的熱愛。迪勃對此不屑一顧,克裏斯多夫對此敬而遠之,隻有馬克西姆,照亮了羽飛精神世界裏的這個不起眼的角落。所以羽飛在軟弱的瞬間和馬克西姆走出了不被世俗規則認可的一步。這一步對羽飛來說是一份感情的釋放,對馬克西姆來說是一段浪漫的過往,兩人都知道這是一段沒有未來的激情,所以都不會對彼此有任何要求。在羽飛生命的長河裏,這一段沒有結果的浪漫,是她送給自己的禮物,以慰藉自己內心深處對音樂渴望的嚐試。她不會將這段生命放到自己日日生活中去衡量對錯,甚至,對克裏斯多夫的隱瞞,也是源於對於這段過往的珍藏。

對於和迪勃的共同過去,羽飛沒有對克裏斯多夫有任何隱瞞。她知道自己丈夫的心裏不會有任何芥蒂。對於迪勃重新介入自己的生活,特別是克裏斯多夫觸及不到的職業生涯這部分,羽飛基本沒有隱瞞(但隻能說是基本上),甚至一廂情願地想促使克裏斯多夫和迪勃成為朋友。在這一點上,她完全低估了男人們對於情感的承受能力和對分寸的把握。兩個成熟的男人以專業的姿態麵對彼此。特別是克裏斯多夫,雖然對羽飛顯示了全身心的信任,但是他在和羽飛以及迪勃三人相處的過程中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位置。他當然很明白迪勃和自己的妻子在彼此心目中的重要性,可是他依然堅持給妻子完完全全的自由。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旦發生什麽事情,自己的妻子自然會告訴自己,所以他不會自尋煩惱。

要插一句,類似克裏斯多夫的性格,在歐洲那些出生於傳統家庭,受過良好教育的男性中比例不低。與其說是他們是‘聖人‘,不如說是他們的成長環境使他們心裏有特別強的安全感。當克裏斯多夫愛羽飛的時候,他是全身心的,但卻不是將自己的生活完完全全地寄托在羽飛身上。他對羽飛的愛裏麵有一種類似朋友的尊重,正是這種相互的尊重和其帶來的相互欣賞,使羽飛和克裏斯多夫成了最好的談話夥伴。這是他們的婚姻今天看起來還相當牢固的最根本的基礎。

在和迪勃重逢後,羽飛自然是經曆了一番艱難重新調整內心的過程的。迪勃對於羽飛來說,意味著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她略知一二,無法逃避必須麵對,卻無法也不想完全掌控的世界。當迪勃開飛機送她回家時,羽飛的感覺就像一個逃學的孩子,暫時離開了生活軌道,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即使什麽也不做也是好的。羽飛也知道以迪勃的自由之身,浪漫情懷,隻要自己願意,兩人再續前緣的機會很大。她冒險和迪勃交往,是源於對迪勃的信任,相信他不會強迫自己做自己不情願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以羽飛對迪勃的了解,她相信迪勃會從另一個高度欣賞她,幫助她,就像欣賞幫助一個年輕的同事或校友。她不僅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羽飛用自己比二十年前更成熟,更豐滿,更自主的個性,和自己依然相信理想的純真信念重新打動了迪勃。相比於二十年前,迪勃的這種動心是在一個不一樣的層麵上的。在這個高度上,心靈之間互相吸引的光芒蓋過了男人和女人互相之間的欲望。羽飛和迪勃都相信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可以成為靈魂的伴侶。

在內心暗自掙紮的過程中,羽飛不能保證沒有對迪勃有過重新動心的瞬間。相比於通常男女間的吸引,羽飛對迪勃沒有太多在情欲上的向往。一是因為她有自己的克裏斯多夫,二是她曾經和迪勃如此親密,所以再次重逢時對於肉體沒有太多神秘感。他們之間的拉手,擁抱,在羽飛看來,有曖昧的成分,但絕不是點燃幹柴的那一粒火星。

羽飛和迪勃的生活都還在繼續,還會有生活事業上的交叉。上帝對未來的安排沒有人知道。我隻能祝願所有的人都能有追隨內心最基本最樸素的感情的幸運。這,畢竟是一個美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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