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這次從巴黎回來後沒幾天,米歇爾的電子郵件就到了。出乎意料地,米歇爾說T公司決定暫時凍結這個項目。如有進一步的決定,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通知羽飛。最後,他例行公事地祝羽飛公司運作順利。
羽飛讀了幾遍郵件,又仔細地把巴黎會議的前前後後想了幾遍,覺得不太可能是自己技術方麵的問題。她給斯蒂芬和迪勃寫了郵件,請教兩人是否知道T公司關於這個項目的消息。斯蒂芬很快回了郵件,說聽到業界傳聞,T公司在重新考慮相關的新能源政策。迪勃給羽飛打了電話,說問過斯特曼教授的助手了,T公司下屬的兩個子公司正在評估工業化的成本,根據評估結果,公司上層將會決定或將兩個子公司脫手,或加大新能源的投資。在現在這樣的市場情況下,這些決定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末了,迪勃在電話裏再三關照羽飛,說他的行為已經踩線了,下不為例。
羽飛想起斯特曼教授的助手給迪勃細心地將胸牌拿下來的情景,明白迪勃利用了助手女士對他的曖昧情愫。雖然這一次迪勃問的不是非常敏感的信息,但羽飛決定以後不會再這樣麻煩迪勃了。
羽飛在電話裏感謝了迪勃,說如果他感興趣的話,她會及時通知他關於項目的進展。迪勃話鋒一轉,問羽飛,‘你的孩子們都好嗎? 秋假的時候,我和我的兩個孩子會在我媽媽的農場裏渡過。你們有興趣來過一個周末嗎? 我上次答應安安和飛飛教他們騎馬的。‘
羽飛感謝了迪勃的邀請,並說這兩天和克裏斯多夫看一下秋假時是不是安排得出一個周末的時間,回頭再告訴迪勃。迪勃祝願了羽飛美好的一天後就禮貌地掛斷了電話。
現在,羽飛可以肯定T公司對自己的項目還是非常有興趣的。她敏感地覺得自己不能放棄。羽飛來來回回仔仔細細地把方方麵麵的關係都理了一下,決定冒一個險。她感覺米歇爾會是自己的一個突破口。這個有著迪勃當年野心和上進心的年輕人會意識到這也是他自己的一個機會。她找到米歇爾的名片,按照上麵的電話撥了號。
電話接通後,羽飛告訴米歇爾的秘書自己剛剛來過T公司和米歇爾以及公司副總斯特曼教授開過會,現在有幾個重要的細節需要和米歇爾溝通。秘書問了羽飛的姓名和公司後就把電話轉到了米歇爾的座機上。
米歇爾接到羽飛的電話有些意外。羽飛首先感謝了米歇爾對自己的熱情接待,又感謝了T公司對自己技術的興趣。然後她話鋒一轉,說,在和T公司討論後,她決定加大力度投入初期的產業化。而且,她的公司會考慮將T公司作為第一優先技術提供夥伴。但是,她需要T公司的幫助,在她尋找投資以實現產業化的時候,給她作推薦。
羽飛停了一下,等米歇爾消化她的建議。她當然不會天真到要求米歇爾現在就給她一個回音。她賭的是以米歇爾的年輕,他會看到這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個在業界的機會,並願意冒一個不大不小的險。如果米歇爾願意考慮這個建議的話,羽飛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果然,米歇爾說,他需要和同事們商量一下。羽飛表示感謝,然後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在以後的幾天中能夠通知自己這件事的進展。她的語氣十分客氣,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最後,她祝米歇爾工作順利。
放下電話,羽飛在心裏對自己說,人在做,天在看,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夠得到回報。
米歇爾的回音第二天就來了。他說,T公司將不可能出示書麵的文件支持羽飛的項目。但是,由於和羽飛的合作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作為保密項目,所以對於羽飛的公司有意的投資者可以直接給自己打電話,自己會給羽飛作推薦。
羽飛幾乎要跳起來了,她知道自己把米歇爾估計對了。電話裏她的聲音依然平靜,感謝米歇爾對於技術進步的熱心,並祝他工作順利。
放下電話,羽飛馬上著手聯係投資人。她知道,隻要有米歇爾T公司新項目評估總監的抬頭,她融資大有希望。
果然,幾個法國本地的技術投資者表示對項目非常有興趣。現在,羽飛的項目在成熟度,潛在客戶,團隊這些關鍵點上一個不缺。熬了這些年,終於水到渠成,融資勝利在望了。
羽飛給斯蒂芬和迪勃一起寫了一封郵件,把大概的情況說了一下,真誠地感謝了兩人對自己的幫助。斯蒂芬的回信很快就到了,迪勃也在拷貝的收件人裏。斯蒂芬首先祝賀了羽飛,然後建議她認真地考慮一下在法國再開一個初創公司,就在G市。作為法國的矽穀,G市對初創小公司有相當多的資金和工業扶持,而且,政府對於新能源公司有直接的資金投入。他甚至給了一個名單,上麵是幾個當地的初創公司孵化器的負責人。最後,斯蒂芬在郵件裏開玩笑地說,他希望羽飛能夠重新體會法國的激情。迪勃也給兩人回了封簡單的郵件,說斯蒂芬提到的是個好主意。
羽飛立即召開公司內部會議,和自己的合夥人以及技術主管反複仔細商量各種可能的情況。她又打了電話到G市的初創企業孵化器詳細詢問相關政策。經過幾天的調查,準備和考慮,她決定著手準備在法國設立一個新公司。
所有的準備工作都相當順利。雖然這裏麵有幸運的成分,但是羽飛帶領的團隊頭腦清晰,對待所有的問題挑戰的客觀積極的態度使投資者們很快地建立了信心。隻是羽飛的責任又重了一些。G市離羽飛的家有三個小時的車程。雖然G市有羽飛公司的一個團隊常駐,她也每天和她的團隊隨時隨地保持聯係,但是有許多場合羽飛必須在場。所以,每周總有那麽一天,甚至兩天,羽飛要在法國工作。三個小時的車程,不近也不遠。所以,羽飛常常當天來回,累雖累,但是回報是她每天可以在自己的床上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安心入眠。
日子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轉眼間,忙碌的夏天過去,金燦燦的秋天到了。這天,羽飛收到迪勃的電話,說秋假開始了,自己已經帶著孩子們在G市的奶奶家。如果羽飛他們一家周末安排得出來的話,歡迎到農場做客。羽飛這才想起自己忙起來後把迪勃的邀請完全忘了,一直沒有給他回音。她和克裏斯多夫商量了一下,高興地答應迪勃周末到他母親的農場做客。羽飛也沒有忘記問迪勃他的孩子們的年紀。迪勃告訴她自己有兩個雙胞胎女孩兒,都是六歲。迪勃告訴羽飛周末來的時候會履行諾言教安安和飛飛騎馬。馬具他這裏都有,羽飛不用準備。
回到家裏,羽飛和克裏斯多夫向安安和飛飛宣布了法國農場的周末計劃。孩子們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高興雀躍。他們都十分喜歡迪勃這個叔叔。為了能夠和兩個小妹妹說上幾句話,安安和飛飛積極地開始和羽飛學習簡單的法語。
迪勃家的農場坐落在G市的北麵的察爾特了山脈中。這裏地勢平緩,氣候溫和,有大片的草場,許多居民祖祖輩輩就在這裏和牛馬打交道。這不是羽飛第一次來到這裏。當年迪勃和羽飛一起在山中步行時,羽飛就對這裏原生態環境印象深刻。
羽飛一家到達迪勃母親家農場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開車穿過草原間窄窄的小道,老遠就看見一座鮮花綠蔭簇擁的本地典型的磚木結構的古樸農舍。門前的空地上是一張已經擺好了十人餐具的木製的長桌子,邊上一個中年男子正往燒烤架上放著醃好的肉和蔬菜。男子聽到馬達聲,轉過身來,羽飛看到的是斯蒂芬被火烤得紅紅的臉。她放下車窗,伸出手,一邊招手一邊大聲叫著,‘嗨,斯蒂芬!‘
斯蒂芬看到羽飛一家也顯得非常高興。他指引著克裏斯多夫把車停在一邊的草地上。下車後,羽飛和斯蒂芬高興地互相親吻雙頰,然後,羽飛把自己的家人們介紹給斯蒂芬。斯蒂芬一手握著克裏斯多夫的手,一手拍著他的肩,笑嘻嘻地說,‘克裏斯多夫,久聞大名,今天晚上我們要多喝幾杯。‘ 克裏斯多夫笑嗬嗬地表示同意。安安飛飛兩個孩子和這個叔叔語言不通,有些拘謹地和斯蒂芬握了握手。
羽飛笑著問斯蒂芬,‘迪勃家的農場現在是你的啦? 我怎麽一個得拉姆都沒見到呢? ‘ 斯蒂芬用胳膊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說,‘迪勃帶孩子們去騎馬啦。他媽媽得拉姆夫人在廚房裏呢。‘
正說著,迪勃的媽媽端著一大盤色拉從廚房出來,羽飛笑著迎上去。得拉姆夫人把手裏的碗放在桌子上,有些驚喜地看著羽飛,雙手把羽飛的兩個手都握在手裏,高興地說,‘羽飛你好! 有十幾年年沒見了吧?你真的沒有什麽變化呢。‘ 老太太在過去的十五年間蒼老了些,但一如既往地和藹,說話不緊不慢,用詞優雅。
羽飛也高興地向得拉姆夫人問好,並把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們介紹給她。談話間,斯蒂芬給迪勃打了電話,說羽飛一家已經到了。不一會兒,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匹高頭大馬護著兩匹小馬小跑著向農舍而來。遠遠的,羽飛已經感覺到了迪勃溫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