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斯特曼教授遵守承諾。很快就有T公司研發部的項目經理和羽飛聯係,詳細詢問了產品細節,並在一個月之內下了一個小量的訂單。羽飛知道這個訂單下的產品質量至關重要,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公司的未來。所以她每日和產品經理以及技術員一起,給每一步工序嚴格把關,所有的技術細節都經過反複討論,終於在很短的時間內將產品發送至T公司。可是T公司的反饋卻一直不明朗。羽飛客氣地寫了好幾份電子郵件詢問,得到的回答都非常禮貌卻模棱兩可。
羽飛猶豫了好幾天,然後給斯蒂芬打了電話。斯蒂芬仔細聽了羽飛的描述,認為羽飛大可不必擔心。他說,大公司就像一個笨重的大機器,任何動作都需要時間。他建議,如果羽飛還是著急的話,不妨給斯特曼教授寫一封郵件,再次感謝他對此技術的興趣,並向他簡單地描述一下羽飛對於此技術發展的打算。
斯特曼教授當然明白羽飛的電郵到底想問什麽。他的回信簡單扼要,說,項目正在項目管理係統中等待下一次項目會議。他甚至告訴了羽飛項目會議的日期。他建議羽飛,如果項目會議的結果令人滿意的話,羽飛可以準備在會議後的第二天到總部來直接見項目負責人以建議下一步動作。這樣,羽飛的公司可以以技術提供者的身份給這個項目一些的建議。當然,最後項目在T公司如何走,羽飛將不參與任何決策。最後,斯特曼教授告訴羽飛,自己的秘書到時候會聯係她。
這個電郵讓羽飛的心放了下來,並慶幸自己有一個直接和決策者交流的渠道。根據羽飛一向未雨綢繆的性格,她很快準備好了去T公司討論的材料。她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相信自己會有機會和T公司進行下一步的合作的。
果然,幾周後一位T公司的秘書聯係羽飛,請她在第二天到T公司在巴黎的總部討論項目的下一步計劃。這其實是在羽飛意料之中的。對於她來說,這又是向勝利的方向前進了一步,雖然也許隻是很小的一步。
會議時間定在第二天早上九點。自從有了家庭,羽飛盡量不在出差時在外過夜,隻要做得到,她總是爭取當天來回。這次也不例外,她決定乘早上四點的頭班火車去巴黎,會議結束後,坐下午的火車回家。這樣,她也許在孩子們上床前還可以和他們講故事,道晚安。
第二天,當羽飛在一大早在上班的人群中從新凱旋門的地鐵站走上地麵時,她先深深地吸了一口巴黎的空氣。巴黎,巴黎,這永遠是她心底最愛的城市,這裏有她的永遠的青春歲月。
初夏早晨的太陽剛剛升起,氣溫不高不低,微微有些風,吹起羽飛的披肩發。她從背包裏拿出一雙黑色高跟鞋,換下了腳上的平底鞋,配上她穿的短袖小方領黑白條紋相拚的及膝連衣裙,顯得溫婉端莊。羽飛又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才不慌不忙地走進T公司的旋轉門,來到前台。接待的女士給負責羽飛會議的項目經理打了電話,客氣地讓羽飛在門廳裏的沙發上等待片刻。羽飛坐在寬敞明亮的前廳裏,打量著來來往往的人們。此等情景是那麽熟悉,仿佛就是在昨天,她也是這樣坐在另一家公司相似的前廳裏,等待迪勃,她那時的男友下班。
不一會兒,一個看上去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帶著職業性的笑容大步向羽飛走過來。羽飛站起身,微笑著迎上去。
‘您好,布盧曼博士,旅途還順利吧?謝謝您接受我們的會議邀請。我姓瓦格納,您可以叫我米歇爾。‘米歇爾一邊說,一邊遞上名片。名片上的抬頭是T公司新項目評估總監。
羽飛大方地交換了名片,說,‘幸會,米歇爾。旅途非常順利,謝謝! ‘ 停了一下,她又說,‘您好像不是以前聯係我的那個項目經理吧。‘
米歇爾解釋說,昨天的會議後,這個項目正式進入公司的新項目係統,從今天開始,由自己從研發部接手。今天請羽飛來的目的,是想聽聽羽飛作為潛在的供應商和技術提供者給這個項目在公司現有係統中的集成給出的意見和建議。
這對於羽飛來說是一個和T公司有效合作的好機會。她一邊跟著米歇爾上了電梯,一邊在心裏把思路又很快地整理了一邊,並重新確立了重點部分。在電梯裏,米歇爾友善地告訴羽飛,今天與會的不止有自己部門的同事,還有公司其它幾個部門的同事。
雖然有思想準備,羽飛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在座的有不下十來人,每人都穿著標準的職業裝,而且男士們還都帶著淺色的領帶。見羽飛和米歇爾到會了,與會者一一上來和羽飛握手,遞名片,這些人的部門包括財務,技術,和策略。在羽飛和大家交換名片的時候,米歇爾接過羽飛的手提電腦,連接上了投影儀。
九點開始的會議一直到十二點還沒有結束的樣子。羽飛和每個部門的與會者都仔細地討論了技術集成方方麵麵的細節。雖然談判不是羽飛的強項,但是羽飛與生俱來的坦誠和直接使所有的與會者都相信這個技術,如果正確實施的話,將會給能源鏈帶來正麵的效果。當然,羽飛不止一次客觀地承認,技術的規模化必須由T公司承擔。
會議過程中,羽飛暗暗驚歎一個國際大公司在管理上的成熟和明確的分工。各個部門的同事之間專業的合作也使羽飛覺得此行受益匪淺。
快十二點半的時候,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隨後一位中年女士推門進來,抱歉地說打斷大家一下。她先和羽飛握了握手,自我介紹說是斯特曼教授的助手。然後,她對大家說,斯特曼教授想邀請大家午後一點鍾去公司餐廳共進午餐。大家紛紛點頭答應。斯特曼教授的助手統計了一下人數後很快地又退出去了。
午餐時間快到了,會議還在熱烈的討論中。米歇爾建議會議在午餐後繼續進行。羽飛這才發現自己不僅是饑腸轆轆,而且穿著高跟鞋的腳也隱隱作痛。她連忙第一個答應先吃飯,然後再繼續討論。大家都善意地笑了,知道這個上午對於羽飛來說是相當艱難的。
午餐設在T公司餐廳的露台上,大大的遮陽傘下,長條的餐桌上已經擺上了餐具和前菜。羽飛想起斯特曼教授的風格是不給大家選擇食物的,她在心裏認同地笑了。大家入座後,斯特曼教授帶著滿臉的春風大步走來。他先到羽飛麵前,雙手握著她的手,話語溫暖,‘真高興又見麵了,我年輕的校友。‘ 羽飛也感謝斯特曼教授給了她今天這個難得的機會。然後,斯特曼教授和在座的同事們一一握手問好,繞了餐桌一圈後在羽飛身邊坐下。
餐桌上氣氛輕鬆,法國人在午餐時間的放鬆真是名不虛傳。相對於會議上的健談,羽飛在餐桌上顯得非常安靜,她慢慢地享用著盤子裏的食物,微笑著聽大家輕鬆的聊天,這樣的氣氛,她是久違了。不時地,會有人問羽飛幾個無關項目的問題,比如她喜不喜歡巴黎,羽飛的回答總是禮貌,周到,卻也疏遠。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在心靈上容易和他人接近的人。
席間,斯特曼教授毫不掩飾和羽飛是校友的這層關係,不時地說起在學校讀書時的往事。羽飛感慨年輕時的光陰在所有人的心裏都是永遠美好和難忘的。
餐後,當服務生把盤子收走,詢問大家是不是要咖啡的時候,斯特曼教授對羽飛說,‘布盧曼博士,我想和我的同事們就這個項目交換一下意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的一個朋友會帶您去喝咖啡,他現在我的辦公室等您。請在半個小時後回到會議室。我下午有其他事情不能列席會議,但是米歇爾會向我匯報會議結果的。‘
羽飛當然說好,她也想讓頭腦休息一下,準備下午的會議。她知道,下午的會議是對今天的討論下結論的時候,至關重要。她起身,禮貌地和斯特曼教授道別,並和其他與會者說回頭見,然後和等在一邊的斯特曼教授的助手一起乘電梯下了幾層樓,來到了斯特曼教授的辦公室。
這是一間和其它辦公室看起來沒有什麽區別的房間,隻是在門牌上能夠看出主人不尋常的地位: 斯特曼,博士,教授,副主席。助手女士一邊把辦公室的門打開,側身讓進羽飛,一邊說,‘布盧曼博士,得拉姆先生過一會兒會把您送回會議室的。‘
辦公室裏,一個高大的男子正站起身,目光炯炯,聲音依然溫暖,‘嗨,羽飛,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