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人家

平平常常的一家四口,拔去了在美國加利福尼亞的根,駕馳著一艘名為海韻的帆船,二度航海漫遊太平洋,為的是換一種活法,讓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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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海峽(1)

(2017-07-27 14:28:01) 下一個

2007年試航:漫遊寂靜海峽(Desolation Sound)

 

坐落在加拿大西海岸和溫哥華島之間的寂靜海峽是我們非常喜歡的度假勝地。每次來這裏,我們總是被其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獨特景色所傾倒,更為其取之不盡的美味海鮮而歡欣鼓舞。

 

1792年,船長喬治·溫哥華第一次航行到這片水域,被這罕見的海陸奇觀,扣人心弦的壯麗景色,和與世隔絕的蒼涼寧靜所感動,故,命名為“寂靜海峽”。

 

二百多年過去了, 山水依舊,寂靜美麗。

 

這裏有無數寧靜的海灣,是喜船者的天堂。

 

2007年8月,我們一家四口與Max的姐姐蘇珊和姐夫德哥,一起來此試航。

 

美麗的景色從下麵的照片,可窺一斑。

還是來說說免費的美味海鮮吧。

 

巨大的牡蠣(oyster)是我的最愛。 在低潮時你可以在沙灘上隨意地揀,這對不善於釣魚而又嗜好海鮮的我,真是“老鼠掉進米缸裏了!”。自力更生的勞動成果,享受起來,更覺得鮮嫩無比。

 

每次吃生牡蠣時,就想起莫泊桑的短篇小說《我的叔叔於勒》。我家的“於勒叔叔”Max把牡蠣撬開,遞給我,本太太就學著貴太太的樣子,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本太太是用一方紙巾)托著牡蠣,頭稍向前伸,免得弄髒長袍(本太太是T-恤短褲);然後嘴很快地微微一動,就把汁水(本太太是連汁帶肉)吸進去,蠣殼扔到海裏。”

 

水裏的魚也是比比皆是;有祿鱈魚(lingcod),石斑魚(rockfish),比目魚(halibut),紅魚(snapper),和狗鯊(dog shark)等等。

 

其中祿鱈魚最好吃。家裏的老外們隻喜歡吃背上沒有刺的的魚排,我就把剩下的魚頭和魚骨放點生薑煮湯。湯裏放點粉絲或豆腐,酸菜或鹹菜,那味道真是鮮啊!我日漸稀疏的眉毛和頭發可能就是被這魚湯所害。

 

石斑魚最容易釣到(連我都能釣到幾條),味道也很鮮,但是石斑魚的鰭很尖硬而且有毒,釣上來後,在去魚鉤或清洗時很容易被刺。即使帶著手套,Max的手還是常常被刺傷,解決的辦法是“長痛不如短痛“:在被刺後馬上把傷口放到火上烤幾秒鍾,魚毒遇熱分解,就不會痛好幾天了。

 

最麻煩的是釣到紅魚和狗鯊。

 

紅魚性子比較急,一咬到魚餌,就趕緊吞進肚子裏,這就給去魚鉤造成很大困難。更不忍的是,釣到的紅魚,我們也不喜歡吃,便有一種濫殺無辜的罪惡感(放生是不大可能的,因為去鉤後的魚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可惜它們不聽話,上鉤率挺高。

 

最怕的是釣到狗鯊,它的身體很滑,很難按住。嘴裏又有很尖的牙齒,去魚鉤很危險。

 

一開始, 男孩子們就幹脆把魚線割斷,讓狗鯊帶著免費魚鉤首飾繼續過它的日子。後來魚鉤儲存越來越少,Max成了去魚鉤專業戶。熟能生巧,水平日益見長,從開始的每個鉤半小時到後來的五分鍾。

 

狗鯊的肉還是蠻滑嫩的,又沒有刺。可惜,做成的魚排消路不好,可能大家都還記得它呲牙咧嘴的猙獰麵目,怕吃了會做噩夢。隻有“什麽都敢吃的上海女人”吃了點。

 

除了釣魚(和去魚鉤)的水平見長之外,船老大Max的拋錨水平也大有進步,德哥再也沒有機會拍到導航顯示器上紀錄著類似我們第一次拋錨猶豫的航行軌跡。二個童工,子虛和無虛,也成了船長拋錨和起錨的好幫手。

 

我們大家也漸漸習慣了如何在這小小的”螺螄殼裏做道場“,吃喝拉睡, 小日子過得蠻紅火的,尤其是在吃的方麵,一點都不湊合。

 

試航期間,Max的父母也開著他們的帆船”向前”(Forth)與我們同行,我們常常在海灣裏,把倆條船綁在一起,拋一個錨,這樣一起吃飯就很方便。我和婆婆在各自的廚房把飯菜做好(我煮主食,婆婆做開胃菜和甜食),全家八口聚在海韻的外座艙吃晚飯,很溫馨,很熱鬧。有時候好奇的海豚, 海獅 或小須鯨也會遊過來湊份子。

 

當然,我吃魚頭,得躲著婆婆,悄悄地吃。

 

因為有一次我在全家的飯桌上津津有味地品著鮮美多汁的魚頭,無虛問”你在吃魚眼睛嗎?“

 

”是啊,你要不要試試?很好吃的。“我好心地問道。

 

”不要, 不要。太可怕了!“ 無虛把頭搖得象撥浪鼓。

 

這時我的婆婆,一個典型的英國淑女,再也忍不住中國媳婦的野蠻吃相,放下吃了一半的晚飯,逃回自己的船上去了。

 

我這才感到有點內疚,雖然魚頭在中國,是可以登上大雅之堂的餐桌。但是,身在異國,還是得體諒老外不同的飲食文化。以後魚頭就不上桌了,我一個人坐在船頭,慢悠悠地與水裏的魚分享。

2007年試航:沃爾什海灣 (Walsh Cove)風波

 

在沃爾什海灣拋錨時, 天已經快黑了。又加上傾盆大雨和電閃雷鳴,很有點恐怖電影的感覺。

 

近在咫尺的閃電,好像老天爺把利劍一次次地刺向水麵;隆隆的雷聲,似乎有無數巨石從天而降,落到我們頭頂上,爆裂開來。

 

雨朦朦的海灣裏沒有一條船,隻有我們一家四口和海韻。

 

第一次在這樣的壞天氣拋錨,我們特緊張,雖然大家都穿著雨衣,帶著帽子,但是,暴雨抽在臉上,感覺針刺般的疼痛。

 

大敵當前,全民皆兵:Max和無虛在船頭拋錨, 子虛在船中間傳遞指令,我在船尾掌舵。好不容易在大呼小叫聲中把錨拋了下去。

 

拋完錨,Max和子虛又劃著小船,拖著係在船尾的繩子,到岸上找一棵大樹綁上。這樣,海韻就不會被風和水流的不同意見扯得團團轉。

 

沿著海岸邊的植物,生長很茂密。要找到一棵粗壯的,靠水邊的大樹來綁繩子,並不容易。

 

等他們轉了半天,找到一棵合適的大樹,綁好繩子,海韻已經被風和水流推得轉了180度;原來的尾朝岸變成了頭朝岸。三個男子漢又花上九牛二虎之力在絞盤和纜繩的幫助下把海韻的頭調回去。

 

經過近二個小時的戰鬥,海韻終於安營紮寨了。

 

四個”落湯雞“戰士也饑寒交迫,筋疲力盡。

 

大家把濕衣服脫在後廁所間, 換上幹衣服,等廚師開飯。

 

要正兒八經地做飯,肯定沒有時間。

 

大廚我五分鍾便把一頓美味的三道晚餐搞定了:

第一道:自製奶酪麵包沾蛤蜊濃湯(罐頭)。

第二道:生菜包紅腸。

第三道:巧克力。

 

晚飯後,一家四口坐在沙龍(客廳)打牌,歡歌笑語蓋過陣雨在甲板上的敲打聲。


 

第二天早上5:30,Max和孩子們就起床去釣魚了。

 

天氣非常冷,他們長袍短卦,絨帽手套,雨衣雨褲,好像是要去北極釣魚似的。

 

送走了漁夫,我躺在床上讀了一個小時“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這第七本哈利·波特剛發行,我們四個人搶著看,我看得最慢,才看到第三章。

 

起來後,喝了點咖啡吃了幾塊餅幹。很高興能有自己一個人在船上的清靜機會。

 

雨過天晴。這清新秀麗的海灣,隻有我們一條船。

 

山峰在平靜的水麵上投下完美的倒影。鳥兒的晨鳴,反而給這個海灣增添了幾分寧靜。

 

我把昨天的濕衣服晾到外麵的帆桁(boom)上。

 

解下皮艇(kayak),在這鏡麵般的海灣裏慢慢地劃行。尖尖的皮艇頭,切開鏡麵,二側的漣漪,如絲綢般地向後舞去。四周的簿霧,輕歌漫舞,如夢如癡...仙境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難怪溫哥華船長給此地取名為寂靜海峽。真是名副其實。

 

當我回到人間後,開始做巧克力蛋糕。想想饑餓的漁夫們回來時,一定會喜歡這個早餐的。

 

上午9:00,香噴噴的蛋糕準時出爐,沏茶的水也燒上了。一切準備就緒,但是,應該回歸的漁夫還不見蹤影。

 

9:30,沒有任何消息。

 

10:00過去了, 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我開始有點擔心了,又劃了皮艇,開始向海灣口尋去。

 

我一麵劃,一麵大聲地叫著他們的名字,可是,回答我的隻有空山鳥語。找了近一個小時,一點跡象都沒有。

 

等我回到海韻,已經是上午11:15。我真的著急了。

 

打開了高頻通訊電話(VHF),撥到16台急救頻道,開始呼叫:“前進, 前進,前進,我是海韻, 我是海韻,我是海韻,聽到請回話。”我希望Max的父母能夠在足夠近的地方聽到我的呼叫。經過多次嚐試,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恐懼襲來,真不知該怎麽辦。

 

剛剛還在陶醉於一人擁有這個海灣的寂靜,現在卻希望周圍有無數遊船,容我去求援。

 

萬般無奈時,我準備向海岸急救隊求救;報告有人失蹤了。

 

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合法,因為一般來說,隻有在沉船或有生命危險時才能向海岸急救隊求救。但是,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我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我在腦子裏起草了呼叫的句子:“海岸急救隊,海岸急救隊,海岸急救隊,我是海韻,我是海韻,我是海韻。有一個男人和兩個男孩在沃爾什海灣失蹤了,他們是在一個小劃艇釣魚時失蹤的。如果誰對失蹤者有任何信息,請聯係海韻。一個男人和兩個男孩,劃一個小劃艇,於沃爾什灣失蹤。”

 

在發送求救信號之前,我再次到甲板上去瞭望一下。

 

這回我看到遠處好象有一個劃船!

 

趕緊下去拿了個望遠鏡,想仔細看看,哎,船又不見了!

 

我的胃抽起來了。難道是我的錯覺?

 

我仔仔細細地用望遠鏡搜索著,找啊找,好像找了近一小時(實際上,大約隻有5分鍾),我終於又看見我們的小劃船了!

 

我開始緊張地點人頭數;劃著船的大個子顯然是Max,紅色外套是子虛,怎麽不見無虛呢?他穿的是一件黃色的外套。該不會無虛出什麽事情了,他們才這麽晚回來?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把望遠鏡死死地固定在小劃船上。

 

終於,我看到了無虛小小的黃色身影!

 

感謝上帝,3個臭漁夫都在船上!

 

漸漸地,我開始聽到他們的說話聲,雖然無法辨認出他們在說什麽,但是,聽起來很開心。當他們終於到達時,我問:“出了什麽事了?”

 

“沒事,我們釣魚去了。子虛釣到一條特大的三文魚,可惜,魚線在最後一霎那斷了,大魚帶著我們的誘餌跑掉了。”他們興奮地報道。

 

三個人情緒都非常好,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麽生大氣。

 

“你們三個人,給我仔細地聽好了!” 我鐵板著臉,把他們堵在小船上,嚴厲地說。

 

“你們離開時說好是上午9:00回來的,現在幾點了???

 

你們知道我這二個多小時是怎麽過來的嗎?我差一點就要在16頻道叫海岸急救隊來找你們了!

 

聽好了:如果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哪怕隻有一次,我們的遠航生活從此結束!

 

都聽明白了嗎?”我吼道。

 

“聽明白了。對不起!”三個男孩齊聲回答。

 

“媽媽,我們餓死了。可以上來吃東西了嗎?”二個兒子可憐巴巴地問道。

 

“上來吧。洗洗手,我給你們做了個巧克力蛋糕。”

 

“巧克力蛋糕!太好了!謝謝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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