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熱的太陽下,我們在斐濟的那威蹄島(Naviti Island)的摩樓村(Marou Village)裏盲目地走著。問了幾個人,哪裏可以找到村長,回答都是不知道。
“我們這是要到哪裏去啊?熱死了。”小兒子無虛抱怨道。
“我們要去找麥西叔叔。你還記得我們到他家去吃過樂福?這裏是他的老家,他說他這幾天會回來。我們先要找到麥西叔叔的爸爸,他是村長,我們要得到他的許可,才能在村裏閑逛。”Max說。
“我們是不是要送給村長卡瓦根(Kava Root)?”大兒子子虛已經知道了我們走訪村莊的程序。
“是的,按斐濟的習俗,送卡瓦根給村長是最尊敬的表示。”我回答道。
“他們要卡瓦根幹什麽?”子虛又問。
“他們會把卡瓦根磨成粉末,用水煮了,當飲料喝的。喝卡瓦根茶是斐濟島民的文化傳統。聽說卡瓦根茶雖然味道不好,很難喝,但是,喝了能讓人感覺頭腦和身體都很放鬆,可能有點像醉酒的感覺。”我答道。
“太熱了,我走不動了!”無虛一屁股坐在樹蔭下,撒賴不走了。
在大太陽底下走路的確很累,從海邊走到摩樓村,要翻過一個山頭,我們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了。現在在村裏沒有目標地瞎走,更覺得累。
“靜莉,是你們嗎?”突然,聽到一個女聲在叫我的名字。
我驚喜地尋聲望去,看見一個高挑的中年女子,站在一間村屋前,笑容可掬地向我們招手!
“哎呀,是你啊,瑪麗!”我趕緊跑過去給她一個大擁抱。
“瑪麗,你怎麽也在這裏?”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問傻了,瑪麗是麥西的表姐,當然是住在摩樓村的。
“我住在這裏啊。聽人說村裏來了幾個外國人,其中有二個小孩子,就琢磨著是不是你們。出來張望一下,果然是。到我家裏來喝杯茶吧?”瑪麗熱情地邀請道。
“好啊。不過,我們想先找到村長,得到他的許可後再來。你知道我們在哪裏能找到他呢?”Max問。
“他在地裏幹活,吃不準在哪裏……”瑪麗說。
這時,一個小孩奔過來,對瑪麗說了幾句斐濟話,瑪麗喜笑顏開地說:“喬治說村長正從地裏回來,他會在祠堂等你們去。喬治可以給你們帶路。見過村長後,來我家喝茶。”
村長看上去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人,不太會說英語。我們獻上卡瓦根後,與他寒喧了幾句,不忍心看他手足無措的難受樣子,便告別了。
在瑪麗寬敞舒適的家裏,我們向瑪麗正式介紹了正在海韻度假的Max的姐姐蘇珊和姐夫德哥。瑪麗也向我們介紹了她的丈夫,大女兒愛仕達和小兒子比爾。大家隨後席地而坐邊喝茶,邊嘮家常。
瑪麗告訴我們,摩樓村像大多數斐濟島的村子一樣,全村人相互之間幾乎都有些親戚關係,遇上生死婚嫁等紅白喜事,全村人一起出動;捕魚的捕魚,挖芋頭的挖芋頭,殺雞的殺雞,搞上數十個樂福,全村共慶。
瑪麗有四個孩子,除了小兒比爾還在家幫父親捕魚種地,其它三個孩子都在城裏打工並成了家。六七個孫輩的孩子都放在這裏由瑪麗照顧。
大女兒愛仕達在南帝(Nadi)一家酒店做服務員,這幾天正回家探親,不料村裏紅白喜事不斷,竟回不去了。她下星期一得上班,正擔心著這幾天會不會有渡船來載她回南帝。Max一聽馬上說:“我們星期天回南帝,你如果這幾天乘不上渡船,可以搭海韻回去。”
“太好了!我還從來沒有乘過帆船。”愛仕達很開心。
“好!那麽,你星期天早上七點在你們村邊的海灣等我們來接你。”Max說。
子虛和無虛坐下來沒有幾分鍾,就到隔壁房間與瑪麗的孫輩孩子們玩去了。他們把我們帶來的氣球吹起來當“武器”打仗。嘻嘻哈哈,快樂無比。
臨行時,我們給了瑪麗幾本在夏威夷圖書館買的兒童書,她很喜歡。
星期六,我們去那威蹄島時,正刮著很大的東風,Max不敢在東麵靠近瑪麗的村莊的海灣拋錨,就開到避風的北麵的海灣拋了錨。
因為與愛仕達說好是星期天早上在東海灣接她,現在情況有變,唯一可以通知她的辦法是靠人傳口信。
我和Max劃了小船到岸上,希望能找到一個人願意走三小時山路,掙10美金(相當於當地人勞動一天的工資),幫我們遞一張紙條給愛仕達,讓她今天到北海灣來找我們,明天一早出發。
不幸的是,我們在岸上轉了一陣子,沒有看到一個年輕人。於是,我倆隻能自己爬了一個半小時的山路,來到瑪麗的家。
進屋時,看到瑪麗正在給圍坐在她身邊的一群小孩子讀一本我們上次送給她的兒童書。瑪麗的聲音溫柔親切,從窗口透進來的光線為她披上一層薄薄的金紗,坐在地上的孩子們揚著頭,注視著瑪麗的眼神清澈專注。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麗的畫麵嗎?
看到汗流浹背,口幹舌燥(走得急,沒有帶水)的二個外國人跑來,瑪麗很是吃驚。
“你倆怎麽來了?海韻出什麽事了?”瑪麗擔心地問道。
“我們沒事。謝謝。愛仕達回南帝了嗎?”Max說。
“還沒有。這幾天一直沒有渡船來。”
“我們是來告訴她,因為東風太大,海韻隻能停在北海灣。請她能不能今天跟我們到船上去,明天一早開回南帝。”我解釋道。
“今天恐怕不行。村裏今天晚上要為一個亡靈做儀式,愛仕達正忙著和村民們一起做準備工作。我叫她明天早上到北海灣來找你們,行嗎?”瑪麗問。
“明天下午有大風,我們希望能早點出發,趕在大風前到達南帝。愛仕達最早能夠什麽時候到北海灣呢?”Max問。
“早上六點,行不行?”瑪麗問。
“這麽早,行嗎?天都還沒亮呢。愛仕達得在黑夜裏走一個半小時山路哎。”我很擔心身懷六甲的愛仕達。
“沒關係,她對這條路很熟,閉著眼睛也能走到。”瑪麗笑著說。
“那麽,我把這個對講機留給愛仕達,她明天早上到了海邊,呼叫一下,我們可以開小船來接她。另外,讓她帶個大手電筒,萬一對講機不工作,請她到了之後,對著海韻打三下燈,我們就知道了。”Max說。
“好。太感謝你們了!這麽熱的天,還特意來跑一趟。”瑪麗誠懇地說。
第二天早上,我和Max五點不到就起床做航海的準備工作。
看到岸上的山坡上有燈光移動,猜是愛仕達在爬山。還沒有等燈光靠近岸邊,Max就開著小船去岸邊等了。不一會兒,他就把愛仕達接上了海韻。
我們馬上起錨出發。
愛仕達看上去很疲倦,她說昨晚的儀式舉行到很晚,她隻睡了二三個小時就起來趕路,天太黑,她找不到自己的鞋子,隻能打赤腳走來了。她帶的東西太多,村裏的二個漁民陪她一起爬山過來的。
“你趕緊到前艙的床上去睡一會兒吧。”我建議道。
“沒關係,我就坐在外艙休息休息。”愛仕達客氣地說。
“在床上躺下來,可以休息得好一點。你懷著孩子,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我堅持著。
“好吧,那我就到床上去躺一會兒。”愛仕達是太累了,沒有力氣與我爭辯。
“安心地睡吧,我們要航行4-5小時才能到達南帝。”我告訴她。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海韻揚起風帆,在碧海青天之間優雅地舞著。
航行了二個多小時,愛仕達起床來到外艙。
“帆船正好。沒有馬達嘈雜的轟鳴聲和難聞的柴油氣味,像個搖籃似地晃蕩,我睡得好極了。”她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太好了!請喝點茶,吃些我自己做的巧克力餅幹吧。”我說。
“謝謝。” 愛仕達喝著茶,吃了口餅幹。
“這餅幹太好吃了!你真能幹。難怪我媽媽說把章魚帶給靜莉,她肯定知道怎麽做。”愛仕達說。
“謝謝你媽媽給我們帶來這麽多漂亮的木瓜和鮮美的章魚,也謝謝你翻山越嶺給我們背過來。蘇珊,德哥和我都很喜歡吃木瓜,無虛是最喜歡吃章魚了!說老實話,我不知道怎麽處理生章魚才能讓它嚼起來不像橡皮(注)。幸虧你媽媽已經把最難的一步給我弄好了,我隻需要放些佐料加工一下就行了。”我說。
“你這是懷的第幾胎?什麽時候生產?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嗎?”我那老媽子的品行原形畢露了。
“我這是第四胎了。還有三個月生產。前麵三個都是兒子,這次是女兒!我很興奮。三個男孩都在我媽那裏,這個女孩子我們要放在身邊自己照顧。”愛仕達按奈不住她的喜悅。
“你太棒了!我也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可是生了二個光頭。如果我還年輕,能保證第三胎是女兒,我是會再生一個的。”我羨慕地說。
我們又聊了些斐濟的風俗習慣。最有趣的是聽愛仕達說斐濟漁民對鯊魚的態度。
鯊魚被斐濟人視為神聖的動物。是老天爺派來主持公正的。
漁民從來不捕宰鯊魚,如果誰被鯊魚咬到或吃掉,那是因為這個人太壞了,罪有應得。
話說,有一次,四個漁民在海上捕魚時,有一條鯊魚從水裏跳進漁船,把一個漁民咬死了,然後自己又跳回海裏。猜想這個被咬死的漁民一定是個罪大惡極之人,鯊魚才會冒著生命危險跳到船上來懲罰他。
午飯是新鮮麵包,奶酪,罐頭午餐肉,自製煙熏魚,炒土豆絲,生黃瓜,和胡蘿卜。大家都很喜歡。
下午,趕在大風來襲之前,我們在拉彤嘎(latoga)海灣拋了錨。
愛仕達還有一些包包要帶回家。我們全家就一起陪她到岸上, 送她去公共汽車站。
街上行人很多,大約一半是神情閑暇的粗壯的太平洋島民,另一半是行色匆忙的精幹的印度後裔。
來到汽車站,看到一些男島民蹲在地上打牌。
“你拿這麽多東西,你先生會不會來接你?”我問愛仕達。
“他就在那裏。”愛仕達有點害羞地說。
我順著愛仕達的眼光望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從打牌的人堆裏站起來,笑嘻嘻地向我們走來。
“渡船不開,所以不知道你今天會回來。”男子對愛仕達說。
“這是我先生富蘭克。這是靜莉,Max。我是乘他們的船回來的。”愛仕達說。
“你好,富蘭克!”Max熱情地打招呼。
“你好,Max!謝謝你們把愛仕達帶回來。”富蘭克喜笑顏開地說。
富蘭克能說會道,好像什麽都知道。閑聊了幾句後,Max問富蘭克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好的有地方特色的餐館他可以推薦。
“當然,我帶你們去這裏最好的斐濟餐館。”富蘭克熱情地說。
在去餐館的路上,我注意到富蘭克光顧著與Max和德哥講話,無視挺著大肚子還提個包包的愛仕達,感覺有點不舒服。
“富蘭克是做什麽工作的呀?”我問愛仕達。
“他不工作。”愛仕達回答。
我聽了心裏有點報不平。愛仕達又生孩子又工作。富蘭克做個宅男,在家帶孩子也罷了。可是,家裏的小孩子都送給外婆帶,他一個大男人難到整天就在街上閑逛,靠老婆養著?
哎,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我又是個外國人!便忍著不再問下去了。
我們跟著富蘭克來到一家名為南鬥(Nando)的餐館。店裏的菜單有點像肯德基,沒有什麽斐濟特色。不過,子虛和無虛一向很喜歡炸雞,吃得很開心。
愛仕達夫婦沒有吃什麽正餐,隻是把他們的甜食吃完了。
我們第三次去瑪麗的家是在一個月之後。
我們的好朋友,Max的大學同學,英妍來海韻玩。
我們在那威蹄島的南海灣拋了錨,就到島上去遠足。想給瑪麗多送幾本兒童書,我們就沿著風景如畫的海邊走了二個小時,然後翻山越嶺來到了瑪麗的家。
瑪麗招呼我們喝茶聊天,子虛和無虛照例與瑪麗的孫輩子女瘋玩起來。
瑪麗看著活潑可愛的英妍,煞是喜歡,便開玩笑地說:“你結婚了嗎?我小兒子還是單身著呢。”
“你的兒子這麽年輕,這麽帥!可惜,我已經結婚有孩子了。”英妍笑嘻嘻地說。
“真是太可惜了。我是想把你留下來的。”瑪麗不無遺憾地說。
無奈,天下再好的宴席也有散的時候。
瑪麗和她的孩子們送了我們一程又一程,她那一手抱著她的小孫女,一手高高地舉著向我們揮手道別的身影,至今依然清晰地保留在我的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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