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者之一：玉碎

  那年中秋節她和琳達約了一起去看電影，因為怕路上堵車，到早了，就進了電影院旁邊的貿。貿裏有一排排賣古董的攤位，她就可有可無的信步逛了起來。走過一個個精美老式瓷器的攤位，然後是各種首飾、飾品的攤位。突然，在一個玻璃麵的大匣子裏，她看到了它，一時間周圍各種真的假的亮晶晶的玻璃、寶石都失去了光澤。那是一塊綠得似乎有墨色的C型盤螭，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神差鬼使地，她指著它讓攤主拿出來看。入手冰涼，手指輕彈，聲音清亮。撫摸著玉螭圓潤的線條，問了價錢，幾乎不假思索地，就買下來了。

  她很少買二手品，因為有些小小的潔癖。當晚回到家裏，她把它浸在了溫水中泡了一會兒，然後用軟紙拭幹，再取出放大鏡細細觀看，不知不覺中就到了睡覺時間。那天晚上，一向不做夢的她居然做了一個有顏色的夢。夢裏，她是一個旁觀者，見證了一對青梅竹馬的成長，種種細節，好像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有。醒來後，印象最深的，就是最後定格的畫麵：青衣女子，右手中握著那個青色的盤螭；白衣男子，左手中似乎也握著什麽，卻看不清細節。早上醒來，她覺得不可思議，居然會夢到如此惡俗的橋段，好像最近沒看什麽穿越或者關於前世今生的愛情小說吧？

  後來相似的夢，還做過幾次，漸漸就不做了，雖然總覺得有個聲音在早上醒來前會在她耳朵邊上說：來找我，來找我。再後來就連這個聲音也不來打擾她了。而那塊青玉盤螭在她的盤玩下居然換了顏色，雖然凹處依然是青色，但是能接觸到的地方漸漸泛出了黃色。她最初還不相信，翻出了以前的照片對比，發現顏色真地變了。

  時間過得很快，又一年中秋，琳達要在夏威夷舉行婚禮。作為伴娘的她也早早地趕到了。一天午後，忙裏偷閑的她在信步閑逛時，不知怎地站在了一家賣古董的小店裏。然後她一眼就看到了它，雖然隻是看清了一個輪廓，但是她立刻明白這和她手上那塊玉是一對。這是一塊白色的反C型盤螭，可是說它是玉吧，又有著歐泊石的碎紋在裏麵。她讓店主把玉拿出來細看，雕工一模一樣，除了顏色，就好像在鏡子裏看到了她的那塊青-黃玉。而那些讓她最開始看不真切雕工的碎紋居然遍布這個盤螭的全身，在透視光下，就像一個勉強維持全形、實則已千瘡百孔的……他？搖搖頭，把這個奇怪的想法拋諸腦後。雖然她不算是個收藏家，但是她知道如果可能應該收全的道理。可是這麽一塊玉螭……她翻來覆去地、仔仔細細地看，希望能找到一個理由、說服自己買下它，可是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最終放下了它，另外挑了一塊舊玉離開了。

  那天晚上，她又做了那個夢，隻是這次她看清了那個白衣男子手上所握-就是那塊白玉盤螭。夢裏的這塊，猶如一個特寫在她眼前，通體柔和，有著羊脂一般的質地，猶如……他？然後，驀然間，就像被一個無形的巨錘砸過，那玉，一下子，碎了。

  接下來的幾天，特別的忙碌。可是那個夢總是來找她，而她，總在那塊玉碎了之後醒來。離開的前一天，她對自己說，再去那家小店看看吧。同樣的午後，一個陌生的店員在，說主人旅行去了。而那塊玉，不見了。‘可能被買走了吧？’店員如此說。

  後來，她養成了一個習慣，旅行逛街都喜歡進古董店。偶爾會出手買些小東西，大多數時間隻是看看。常常，她被問，是否在找什麽特別的東西，她總是習慣的搖頭。心裏也會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可是沒有答案。但是她知道，如果讓她回到那年，那天，夏威夷的那個小店，她仍然不會出手買下那塊就像是千瘡百孔的白玉盤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