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老天荒

  本來是可以的。雖然他倆隻是有著大限的妖，雖然他倆是兄妹。誰說地老天荒就隻能是夫妻、情人之間呢？愛情隻是荷爾蒙分泌異常的後果，相伴才是地老天荒的含義。

  他倆有記憶的那一刻，夜是各色寶石點綴的深藍，山是銀頂蜿蜒的巍峨。很久以後，人類才開始聚居，同時就已經開始為了本族的生存而互相殺戮。唯一一個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做著自相殘殺的生靈。說什麽萬物之靈呢？那個樣子是以他倆第一次變化後的模樣捏的。

  他倆在昆侖嬉戲、修煉度過了童年，那裏除了他倆就是山、水、樹和鳥獸。什麽時候開始，兄長喜歡下山遊曆了呢？她不記得了。隻知道，當她第一次下山的時候，後來的黃帝才出生不久。下了山就是入了紅塵，這紅塵二字也是她在千年之後才知道的。兄長總是結交了一個又一個朋友、一個又一個知己，有紅顏有藍顏。而她隻是冷眼旁觀，看著這些人類青絲變白發、紅粉成骷髏。而從這些在她眼裏猶如蜉蝣的人類口中，她學會了這個詞-地老天荒。

  初聽到時她想笑-天地之壽，於己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而人類卻輕易地許下這個諾言，是因為說謊成性吧？‘不是，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兄長如是說。她不懂，但是也不願輕易離兄長而去-相伴久了，成了習慣。

  武王伐紂那幾年他倆是在昆侖過的，因為他找到了一青一白兩塊玉，決定磨成兄妹二人本體的形狀，一耽經年。再次走出昆侖的時候，他著白、佩白玉；她著青、佩青玉。華山上，緣起之時也是緣滅之日。玄衣男子的命，她一眼看透，難道他沒有？可是阻止不了他倆的結交，她隻有默默跟隨。還好在他鑄成大錯之前帶他離開，數十年後他依然出手，又何嚐不是順了天意？她與他不過是天道的卒子。她知，所以全心修煉隻為變強。他知，卻全然不顧隻願任性一回。

  看不透的隻有那玄衣男子，舍了轉世，與她糾纏胡鬧，隻為了心中的不甘。不甘又如何？一縷魂魄，隻有人惦著才會在天地間存在。而她終究無法出手滅了，原來自己還是有不忍。封印的結果就是兩千年後的再次相逢。

  彼時，兄長已經在千年前求仁得仁，為天道所創，封印於白龍玉佩之中。而她，在聯手兄長對抗的時候也被封印。她積蓄千年，終究可以破印而出，而兄長卻已灰飛煙滅。

  從此寄身於青龍玉上看人間，偶爾借人類入紅塵。地老天荒，沒有他，隻有那塊玉。

  她曾經看滄海變成了桑田，如今看青山變成了荒漠。水不再清、天不再藍、土壤不再豐產。

  終究是要地老天荒了麽？原來人類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