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時

有感而發,何必問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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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列二之六:玉羊

(2016-11-04 15:04:09) 下一個

  午休時間。她在公司旁邊的小餐廳裏點了一份簡餐,剛剛坐下,就聽到了來短信的聲音。打開一看,他居然查到了那個‘糖龍’的收藏者,是一個成功的華裔商人,就住在附近的一個大城市裏。而且看樣子是世家。她回想,究竟是什麽原因她想找到‘糖龍’的主人,可是,好像沒有特別的理由的。當時隻是一時衝動,其實喚不喚醒那個玉靈都沒有什麽關係,不是嗎?

  晚上回到家裏,他吃飯的時候就問她,周末去紐約怎麽樣。她有些奇怪,就是一個普通周末,專門飛一趟,有什麽事?他打開鏈接給她看,原來是有拍賣,有不少好東西。怎麽回事?他倆一向對於收藏是抱著隨緣的心態-都是碰到了下手,從來沒有特意飛去哪裏參加拍賣的,何況他倆又不是家財萬貫的主。或者,他認為那個商人會去?

  ‘不是看中了什麽吧?’她說。

  ‘嗬嗬,’他笑,‘那個商人,據我查到的信息,對這類拍賣很有興趣的,而且他也每年都去。’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信息不是應該保密的嗎?’

  ‘我認識一些朋友,做風投的,跟他一個城市。’

  她詫異,‘你怎麽會對這事這麽上心?不會就是為了見他一麵吧?碰到他說什麽?’

  他似乎一愣,好像沒有考慮過這些的樣子。

  ‘不會吧?就是去看看他?你都沒有吃過那個雞蛋。’

  ‘什麽雞蛋?’他沒反應過來。

  ‘沒什麽。’她笑,不想解釋。

  ‘我朋友問我為什麽打聽他,我說了。他們對他居然會把藏品外借很奇怪,雖然是展覽,但是據說他的藏品,就連我的朋友都沒讓看過。’

  ‘哦,那倒是有些意思。可是,也許是展覽的組織者和他關係非同一般,所以他非出借不可呢?’

  ‘那就不知道了。’

  ‘無論如何你總要考慮一下,見他的目的是什麽。’

  他猶豫了很一會兒,說,‘你說,我如果讓他出讓那個糖色的龍玉環,可行嗎?’

  ‘不會吧?你就那麽喜歡那個玉環?’

  ‘也許吧。’

  吃完飯,她收拾。然後倆人一起出去散了一會兒步。散步的時候,他告訴她,最近常常會夢到一個黑衣男子。那個男子很喜歡佩戴一個雙龍首玉璜,就和她送他的一模一樣。

  怎麽回事?那個玉靈應該還在沉睡,所以即使她的預感是對的,玉靈保留的神識就是那個黑衣男子的,應該也不會影響到他呀。轉念,她忽然明白了。

  ‘假設我們去了紐約,見到了他。你打算就這麽直接走到他麵前說你想買他的藏品?’

  ‘嗯,好像是有些奇怪。’

  ‘何止是奇怪!你至少需要一個他熟悉的人介紹吧?’

  ‘好像是應該……’他遲疑地說,‘如果那樣的話,’

  ‘如果那樣的話,還不如去他所在的城市。讓你朋友幫你安排一個機會和他先認識再說。’她幫他分析,‘否則你白眉赤眼地,他可能會認為你是個大騙子呢。’

  ‘我像嗎?’

  ‘如果一個人長的像騙子那就多半成不了大騙子。’她笑。

  不知他是怎樣安排的,兩周之後的周末,他出門會那個富商去了。

  她也有約。一個大學的朋友-阿格尼-最近搬到了她所在的城市,雖然在過去的近十年裏,她倆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保持著聯係-畢竟如果不能經常碰麵,友誼總會隨時間而淡化。現在既然她搬來了附近,假以時日,以往的友情會回來的吧。

  阿格尼有一對小狗,一公一雌,都已成年。聽到她進院子的聲音就開始狂吠。可是等到阿格尼開了門,它倆又躲到後麵,離她遠遠的。阿格尼有些奇怪,說,‘它倆怎麽好像有些怕你?’

  她笑,‘也許是我剛去過動物園,身上有獅子的味道?’

  ‘真的?’阿格尼就信了,一如從前。

  ‘假的。’她說著進了門,同時心裏對單單和雙雙說,‘回車裏呆著去’。

  果然,當她進了門在沙發上坐下後,兩隻狗就湊過來聞她了。

  阿格尼是匈牙利裔,喜歡做他們本民族的蛋糕,很特別。她在上大學時就喜歡吃,後來有很久沒有吃過了,今天又吃到了。一邊吃一邊聊天,先是回憶從前,然後開始聊現狀。阿格尼搬來這裏,同時也和她處了多年的男友分手了。因為阿格尼不想結婚,而她男友一直想結婚。阿格尼的男友她見過,他倆在大學就好上了,她以為他倆早結婚了-當然,想想也是,如果他倆舉行婚禮,她一定會收到請帖的。阿格尼的父母親婚姻不幸,所以她一向對婚姻有些恐懼。而她男友家則恰恰相反,全家幸福和諧,所以他大學一畢業就想結婚。結果拖了近十年,他倆終於決定分手,阿格尼也因此搬了家-她家親戚都住在附近。

  她聽完有些唏噓,本以為,他倆互補,是最好的模式。想不到阿格尼終究走不出父母帶來的陰影。

  她也大致講了一些她的近況。一直說到他今天為了什麽會不在。阿格尼的神情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她也沒太在意。

  說著話,吃著點心,她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外麵是春天的陽光,於是她倆決定出門遛狗,順便消食。單單和雙雙遠遠的跟著,讓她心生愧疚。散完步她倆就商量著,去看場電影。附近的電影院裏還在放‘哈比特人’的‘五軍之戰’,一問倆人都沒看過,就是它了。

  這部電影很適合消磨時間-基本上沒有太多複雜的情節,就是以精彩的鏡頭為主。《指環王》書的厚度是《哈比特人》的三倍有餘,卻拍出了同樣的三部曲,還能指望什麽呢?

  回到家裏,她把《指環王》三部曲找了出來,今晚就看第一部吧。單單和雙雙看得津津有味,聽說還有,當即決定熬夜把第二和第三部都看完。她決定自己睡覺去了,反正他不在,隨便它們吧。

  早上起來,她有了一個沒有人/靈打擾的上午。

  下午,他回來了。她笑盈盈地迎接他進門,奉上一杯茶,然後就坐在他的麵前,看著他。

  他呷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拿出一樣東西來,放在桌子上。這是一個白玉做的羊。羊的兩角平行向後,頭平視,嘴角裂開,似乎在笑。兩個後腿和左前腿都彎曲跪伏,隻有右前腿前伸,腳蹄點地。不知為什麽,她不想碰它。

  他似乎有些奇怪,她居然不拿。不過他沒有問,直接說出了這個玉羊的來曆。

  他朋友周五正好舉辦派對,邀請了他和那個商人,林。所以他和林很自然就認識了。他是以一個古董愛好者的身份接近的林,聊得很投機,結果林就邀請他第二天一起去看一些東西-一個供應商據說最近到了一批新貨。周六他倆一起見到了那個供應商,那批貨中他一眼看中了這個玉羊。不過林認為既然是一批貨,這隻羊像是現代的,所以所有的貨都不真,所以不要。也因此幫他狠狠地殺了價,他就出手買下了這隻羊。

  ‘那你認為這隻羊是現代的嗎?’她問。

  ‘不是。林說這個多半是現代的,因為這隻羊的嘴角咧開了在笑,就是說比較的萌。’

  ‘可是你感覺不是,對吧?’

  ‘所以我把它買了下來。你怎麽看?’

  ‘這個是漢代的,’她說,而且她在這個羊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邪惡,‘不過我覺得這個羊笑得有些邪惡,所以我不想碰它。你也少碰它吧。’

  他詫異地看著她,‘我以為你不信這些的。’

  她笑笑,‘我以為你是信這些的。’

  ‘嗬嗬。’

  空暇的時候,她問單單感覺到什麽沒有,回答她的是雙雙。‘那個玉羊身上有一種邪惡的力量,是被封印了的。我不知道是什麽,但是好像是姊姊你的手筆。’

  ‘是她,不是我。’她回答,‘我可沒有封印的力量。’

  ‘不一定。’這次是單單。

  她看著單單,可是單單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她聳聳肩,不問了。

  吃晚餐的時候,她問他,有沒有提過要買那隻‘糖龍’的事情。他回答說,沒有。不過,林說,過幾天會來這裏看展覽,到時候和他聯係。

  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穩,突然在半夜醒來,發現他不在身邊。疑惑中,她感覺到他在起居室。她起身,走到起居室。他麵對著她坐在那裏,‘怎麽了?’她輕輕地問,沒有回音。她走近,發現他眼睛沒有睜開,可是手上卻在摩挲著那個今天剛剛帶回來的玉羊。她一下子呆住。正在猶豫,他把玉羊收了起來,站起身,直直地向她走來,她一讓,他走過去。她跟著後麵,跟著他回了臥室,看著他躺下。她也躺下,嚐試著和青龍溝通。沒有反應。她也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看完了《指環王》的單單和雙雙意猶未盡,吵著還要看。她記起他喜歡《權力的遊戲》,買了前三部DVD。於是她找出來,讓它們自己白天看。結果,某一天她回來的時候發現雙雙哭得稀裏嘩啦的,問原因還不說。後來還是單單說了,是因為Robert死了。Robert, 她好像是知道的, Ned的長子。她是沒有看第二和第三季,因為Ned在第一季死了。這部劇,在她看來,充滿了不可理喻、為權力欲望不擇手段的人,少有的好人/正常人,其中之一就是 Ned, 還在第一季的末尾死了。為此她一直沒有興趣看後麵幾部。

  知道了原委後她有些哭笑不得,為了一部電視劇,至於嗎?

  ‘他是個好人,正直勇敢,和他父親一樣,可是也死了。’雙雙已經止住了淚,隻是還在抽泣。

  單單卻在一邊笑道,‘我們有句話說,為古人擔憂。你這算什麽?為故事角色哭泣?’頓了頓,單單繼續打擊他,‘再說了,他也算是咎由自取吧,誰叫他答應了娶人家女兒卻又反悔?還真相信別人會不在意。說到底,他和他父親一樣,不適合這種遊戲而已。’

  她在一邊會意地笑。單單長了雙雙兩百歲,也就是在人間多活了兩百年。雖然後來沉睡這麽些年,看來倒是雙雙沒有長大呢。

  晚上他回來之後,發現了留在機子裏的DVD,有些奇怪。她趕緊解釋想看看。他也就不多問了。告訴她,明天林過來,約了他們晚餐,還說,有個親戚家的孩子年齡和他倆相仿,剛剛搬來這裏,介紹他們認識。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親戚家的孩子居然是阿格尼。她和阿格尼見到的時候都把所有的表情掛在了臉上,以至於不用解釋其他人也知道她倆認識了。原來,阿格尼的小姨就是林的夫人,阿格尼因為父母的緣故,小時候在她小姨和林家生活過一年,所以和這個姨夫還很親的。她總算明白了那天為什麽覺得阿格尼似乎要說什麽的樣子。

  因著這層關係,大家很快就熟絡起來。她也就主動提起了那個‘糖龍’。想不到卻聽到了一個奇怪的故事。

  這個‘糖龍’是林花了很大的力氣找來的,為了他的長子。阿格尼的小姨是林的第二次婚姻。他的前妻在生下了長子之後的第三年就鬱鬱而終,因為長子是個傻子。而且他們進行了所有已知的醫學檢查,不是常見的染色體異常疾病,根本查不出原因。一直到孩子五歲時隨他一起去國內祭祖的時候,在國內親戚的熱情介紹之下找了一個算命先生。那位先生算了一番之後告訴他,孩子的神識缺失,一定要找到一個玉環,後來他根據先生的描述找到了,就是這個‘糖龍’。可是當他在半年前找到‘糖龍’後,那位先生卻實言告知自己沒有辦法利用這個玉環,他需要向有緣人求助。而這個有緣人,他就應該通過讓這個‘糖龍’去尋找,所以他這次聽說有這麽個展覽,主動聯係了主辦人要求提供展品。

  說著,林似乎靈光一閃,雙目炯炯地看著她問,‘你會是那個有緣人嗎?’

  她笑,看看他。他接過話頭說,其實是他感興趣。

  林恍然,‘你上次碰到我不是偶然?’

  他也打開了話匣子,講了自己的那場車禍,那塊福字雙龍佩以及夢中的青玉龍。最後講到看見這個‘糖龍’之後的特別的感覺。

  林聽得漸漸興奮起來,連聲說,‘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就是那個有緣人。’

  ‘可是我可不知道能做什麽,應該怎樣做。’他最後說。

  林拿出手機,撥通了國內的電話,找到了那個算命先生。那位先生在電話裏說,根據他的推算,林的緣分這幾天就應該到了,可是真正的有緣人不像是位男子。‘他會對這個玉環產生特別的感覺,還不是有緣人?’林不甘心,‘你真的不知道其他法子了?’

  那邊沉默,過了一會兒,問,‘你還和誰在一起?’

  ‘他未婚妻,還有我外甥女。’

  又是沉默。‘這個,我要好好起卦算一算,明天再告訴你吧。’那邊最後說道。

  她撇了一眼趴在一邊的單單和雙雙。單單看了看她,沒有回應。

  晚上,她在夢裏找到了青龍。青龍告訴她,她是對的,彤兒就是那個黑衣男子,或者說是他的神識。現在他的魂魄應該是快到極限了,所以即使不完整也投了胎,才成了那個樣子。至於那個玉羊,青龍說,暫時沒有辦法,以後再說。

  她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看著他的睡顏,她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告訴他一些什麽。而在那之前,她不應該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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