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的青年(五)山溝裏的生活也精彩
我廠建立在江西省九江市遠郊長江邊的一個山溝裏,整個214工程下麵有像我們這樣的配套廠有好幾家。林彪事件發生後不久,整個214工程下馬了。我們這些廠都成了像被遺棄了的孤兒似的在苦苦掙紮之中。
我廠領導麵對著這個花了國家巨資建造起來的現代化工廠,在封存和開啟的選擇麵前選擇了開啟,提出了“找米下鍋”的口號,受到了全廠職工的積極響應和擁護。在這“找米下鍋”的口號提出三四年以後,我們廠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廠在獲得了三類壓力容器的設計與製造許可證以後。開始批量生產5t,10t,15t和20t的液化氣儲氣罐和液化氣鋼瓶;定點生產高壓氧艙、船舶甲板機械、大型鋼結構件等。我廠的產值和利潤都獲得了巨大增長。此刻,廠領導不忘改善全廠職工的生活。山溝裏的生活變得豐富、精彩起來了。
在七十年代初(73-74年間),我廠自行設計、建造了我們周圍數百裏以內山溝裏的第一座電視接收轉差台;建立了方圓百公裏以內的第一個液化氣供應站;自行設計、製造了我們214工程係統內的第一台電風扇和洗衣機。不久,我們山溝裏的人們就看到了中央電視台等台的電視節目;每家人家都用上了液化氣、電風扇和洗衣機。回憶起那段曆程,我不得不要為創造這些奇跡的無名英雄寫上幾筆,讓人們知道,由於他們無私貢獻了他們的聰明才智和辛勤勞動,才使得山溝裏的生活變得如此美好。
七十年代初,電視機才剛剛從國外引進,即使在大城市裏也隻有一些機關、企業,學校擁有黑白或彩色電視機。對於一般普通人家來講隻是一種奢望,隻有少數跑遠洋輪的家庭才有一台14或21寸的黑白或彩色電視機。至於像我們這樣偏遠山區裏的人甚至還根本不知道有這碼事。有許多地方即使有了電視機,也無法接收到任何電視台的節目。所以,一般老百姓想要看到電視節目那真是異想天開,天方夜譚的事。
可是我們的領導知道有電視這碼事以後,就找相關的技術人員商量,想使這原本就很閉塞、落寞的山溝生活能豐富起來。領導如此的關心我們的生活,換了誰都會積極主動的為領導出謀劃策,當時來自北京工學院的69-70屆大學生張寶榮在學校曾學過這方麵的基礎理論知識,加上他平時的刻苦鑽研,自告奮勇承擔了電視接收轉差台的設計、建造任務。憑著他的聰明才智和刻苦鑽研精神,終於把電視接收轉差台的設計搞出來了。廠長就馬上成立一個建造小組,由張寶榮帶頭帶著他們幹,經過他們幾個月的艱苦奮鬥,終於在我們廠區的南山頂上建起了我們自行設計、製造的電視接收轉差台。
當時正是冬天臨近過年的時候,或許他們早已打算在那年的春節前夕能看到中央電視台的節目,在春節裏可以看到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晚會的盛況。在電視接收轉差台正式開通試驗的那一天,我們都聚集在廠會議室裏,坐在27寸大彩電的前麵,張寶榮正在緊張的調試著,當我們在屏幕上看到中央電視台播放電視畫麵時,我們是多麽的興奮與激動,相互熱烈擁抱歡呼,把張寶榮視為英雄,爭相與他擁抱,祝賀,大家都沉浸在驚喜、歡樂的氣氛之中。廠長、孫總他們也聞聲趕來,與這些有功人員一一握手表示祝賀,並鼓勵大家說:“我們一定要用我們的聰明才智來改變這山溝的落後麵貌!我們將一如既往地支持你們!我們一起努力吧!”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我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下來,我們終於可以看到中央電視台的節目了。
我廠地處江西省九江市遠郊的山溝裏,夏天的天氣特別的炎熱,我們偶然去山溝的村落挨家挨戶的購買雞蛋等農副產品時,在響午回來時,發燙的山路已經燙腳,回到家裏已經汗流浹背。回憶起那個時候的炎熱,我不由得回想起那時我曾幹過一件現在思來很傻、很不可思議的事。當時我還不到三十特別的怕熱,我廠為防暑降溫特地做了大量棒冰分發給大家。我與一群小夥吃棒冰,一兩根棒冰根本不過癮,反正棒冰多著呢,基本上不限製的順便吃,我們吃著吃著忽然想起比賽起吃棒冰來了。我不甘自弱一下子吃了27根棒冰,竟然沒有一點事,是不是當時真的很傻。即使我們在辦公室裏也感到酷熱難耐,也是廠領導馬上與工具車間商量,讓車間技術人員自行設計、製造電風扇。車間裏的南京炮兵工程學院69-70屆大學生仇佩棣,平時就很喜歡擺弄小電器,電器是他的業餘愛好,他毅然主動承擔了此任務。他是上海人,當然與我比較熟悉,別人都把我們倆視為朋友。他在工具車間的幾年裏,對於車間裏的車、銑、刨、磨等設備的性能了如指掌,操作技能無所不能。為此,他閱讀了許多有關模具設計及電風扇設計方麵的書籍,開始設計電動機及電動機矽鋼片的模具設計,然後自己親自製造模具、直至電風扇的每個零部件。他又親自組裝了我廠第一台電風扇,又親自做電風扇的靜動平衡試驗,竟然都達到了同類產品的標準。最激動人心的是電風扇的性能試驗,運行了24,48小時電動機的升溫都在同類產品的標準以內,其性能完全可以與上海華生電風扇媲美。然後廠長指令投入小批量生產,使我廠家家戶戶都使用上電風扇,至今留在山溝裏的住家家裏可能還保留著它。
接著又讓他設計、製造了我廠第一台單缸洗衣機,小批量生產後,使我們山溝裏的住家每家人家都用上了洗衣機。所有這些家用生活設施在現在來看是件極其平常的事。可是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都把它們視為奢侈品。當時即使在上海的普通居民家裏都沒有這些生活上的奢侈品。
除此以外,我們的廠領導為我們的一日三餐也沒有少動腦筋,當時一號車間主任是溫州瑞安人,他們那裏的海產特別豐富,領導要他去他的老家購買帶魚,叉片魚,梭子蟹等海鮮,一年之內總能嚐到幾次海鮮。再說九江市本身也屬於魚米之鄉,河鮮也是我們餐桌上的家常菜。
當然,廠領導也不忘關心在廠的單身職工的生活,為了讓他們吃上美味可口的飯菜,特地從上海請來了多名廚師,上海師傅的廚藝果然非同一般,除了花色品種多且美味可口,連許多家屬區的職工也來食堂買菜或幹脆來食堂用餐。
我們的業餘生活也並不枯燥,工會主席老苗真的動了不少腦筋,經常去九江市流動電影放映隊聯係,基本上每個月能看到一場電影,盡管都是露天電影,但到時候大人小孩都拿著小板凳聚集在廣場上看電影。印象比較深的如“大浪淘沙”,“英雄兒女”等電影都是那個時候看的。即使是冬天,全廠職工及其家屬也都從不放棄機會,穿著厚厚的棉衣,戴著帽子也會爭先恐後地來到廣場觀看電影。
工會也根據我廠年輕人比較多的特點,經常組織排球和籃球比賽,當時我還四十不到,在每場的籃球、排球比賽中還能常常有我的身影。我廠的乒乓球隊還到九江市去參加比賽,並多次獲得名次。
當時,搬來工廠的職工也越來越多,在南山腳下的職工子弟學校已經初具規模,兩層樓的現代化的教育樓足夠可以容納兩百多的學生,盡管目前在讀的學生並沒有那麽多,但正在日趨完善。設置的班級從小學一年級一直到初中三年級,委派數名大學生擔任初中部的教學工作,選拔一些有一定學曆和經驗的女職工分別擔任小學的課程;在職工生活區的托兒所,幼兒園也已建立,使那些爸爸,媽媽們無後顧之憂的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搬家來的職工都住在煤衛設備俱全的兩室戶或三室戶的家屬樓裏,感到舒適而溫馨。這裏雖然沒有都市生活的繁華,熱鬧,但也使人感覺到環境的寧靜,安逸。我們的生活區與上班的地方隻有一步之遙,清晨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們可能得起早摸黑的擠公交車,可我們還躺著被窩裏酣睡。
誠然,我們這裏甚至在九江市區裏也沒有個像樣的百貨商店,小吃店或飯店,也沒有一個公園可以去那裏小恬片刻……。
可是生活在這裏卻另有一番情趣,三月初春,正是蘭花盛開的季節,在蒙蒙的細雨之後,我們帶著小鐵鍬、籮筐沿著不陡的山間小徑向樹林走去,會聞到從樹木的叢林中飄來蘭花的芳香,去尋找盛開著的蘭花。我們小心地把她一棵棵的連著根一起挖起,像擺弄雞蛋樣放在一個小籮筐裏,帶回家把她們分別裝在花盆裏,放在窗台上,定時給她們澆水,施肥。她那純淨的小白花蕾會不斷的吐出她的芬芳來,芬芳充滿著整個房間,陪伴著我們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常常把她視為我們家裏的來客,每當我們回家時,總要先去看望她,親吻似的親近她深深的聞她的芬芳,才去忙其他的事情。
正當深秋季節,還沒有感到陣陣寒意時,正是我們上海人吃薺菜和馬蘭頭時間,我們乘著星期天的休息時光,帶著小刀和籃子,沿著去附近村莊的小路,一路上可以看到許多長的很茂盛的野生薺菜,我們趕忙專門挑又嫩又大的挖,不用一個小時我們就可以滿載而歸了。回到家裏,又忙著把它一棵棵的剪根洗淨,放著開水裏燙一下,再把它切的細細的,再加上肉糜、雞蛋和適量的油鹽攪拌均勻,便成了我們當時最愛吃的餛飩餡子—薺菜肉餡。在這樣的季節裏副食品商店也早給準備了餛飩皮子,在星期天的中午我們常常能吃到我們最喜歡的菜肉餛飩,味道特別的鮮美。
這樣的生活確實使許多人安下了心來,但我隨著年齡的增長已經從青年步入了中年,家庭的困難日愈突出,年逾七十的父母還在為我們撫養著才讀初中的孫子(上海戶口),我們已經成了山溝裏的人,豈能讓兒子來?……。我不得不使我開啟考慮自己的前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