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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我的青年(三)離開大連(4-1)

(2025-10-24 15:01:29) 下一個

                                                              五 我的青年(三)離開大連(4-1)

 

雖然我通過學長羅的斡旋,我與單主任之間的關係有了改善,甚至已經得到了他在某些方麵的信任。但在車間裏常常看到他那一副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盛氣淩人的樣子,使我感到非常的反感,甚至感到惡心。我知道自己的性格長此下去可能會有一種潛在的危險,且看不到文革的盡頭。使我改變了把妻子從上海調來大連工作的主意,等待著有合適的機會將離開這裏。

時隔不久,廠裏傳來了六機部將在江西省九江市遠郊的長江邊建造一個核潛艇基地—614工程的消息,我廠將承擔其中的一個配套工程,在我的心裏起了層層的波瀾。江西省九江市是我在文革串聯中去過的地方。雖然那裏沒有我想象的繁華,甚至顯得有些古老。但我走過那狹窄而古老的石板街道時,沒有看到過當時在國內展開的激烈的批鬥大會,也沒有聽到過那充滿著造反精神的高音喇叭的喧鬧聲,也沒有看到過兩派群眾之間激烈的爭鬥。雖然那裏的人們過的並不太富足,卻過著祥和、自由的生活。那裏還留有著人間原有的一些良知與文明。忽然使我想起那裏是否就是我要尋找的一方淨土?

因為當時的政策已經徹底斷了我回上海的路,又打消了我把妻子調來大連工作的念頭,一旦我尋找到了這“一方淨土”,我突然變得有些激動、衝動起來,無需對該工程作詳細的了解,也不考慮那裏的工作是否結合我所學的專業,甚至也沒有征求我太太的意見,就在剛成立的四九一廠籌備處報了名,當時我還不到三十歲。

我的決定似乎很讓我們班組的師傅、同事感到震驚和不解,甚至班長特地找我談話,以為我因與他們的不快而離開他們,當他們知道我的真實原因以後,他們對我充滿著同情和無奈。經常在一起的幾個“老九”不用我作更多的解釋都表示理解和支持,有兩個老九後來也步了我的後塵,去了後來的其他的三線工廠。

當時的三線建設的進程非常快,我本人也想早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急著把原來的工作交給了一位幾乎與我同時分配來的大連工學院的學生,他叫宋本善;又與這裏的師傅們及相處很好的年輕技工們一一告別。

告別時,一種惜別之情油然而生,望著那一張張善良而純樸的臉,他們都曾經幫助過我,特別那天他們以無限同情的目光送我去學習班的情景,他們給了我莫大的鼓舞和力量。此時,我的眼睛已經濕潤了,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但我又不想讓他們看到我有些失控的當時,我快步離開了他們。我已經來不及與我的導師,學長張在勇師傅告別,隻能在心裏暗暗為他祈禱,祝他一生平安!

在四九一廠籌備處(設在船廠廠內)辦理了報到手續,我被安排在那三線廠的技術部。但沒有要我馬上去三線廠報到,而是要我在這裏等待工作安排。因為當時那裏正處於基礎建設階段。綱領產品的許多調研,技術準備工作是無法在那裏進行的。

我耐心地等待著,也正好有時間與一起來同學們告別,我的離開沒有使他們感到突然,雖然那時我們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忙著工作,幾乎很少有見麵的機會,但相互間都在密切地關注著,他們曾為我進學習班而擔憂,又為我安然從學習班裏出來而感到欣慰。我們一起來的船體車間龔利民同學因為一張051船體圖紙,被群專組一直關在地下室裏,在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被放出來。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我的離開沒有使他們感到惋惜而是一種幸運或解脫,僅僅少了一個同學,朋友而已。

在報到後的第三天,我們三線廠的技術部門的負責人何師傅(當時都這麽稱呼)第一次來找我,也是我們第一次見麵認識。何師傅中等身材,帶有胡子的臉上總是流露著憨厚,淳樸,謙卑的微笑,使人感到十分的親切。他用不太標準的上海話與我交談,企圖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從他不太標準的上海話口音中,知道他也是南方人,是江蘇蘇北地區的人。他要我與他一起去北京進行一次綱領產品製造工藝方麵的調研工作,出差之前的一切準備工作由他來做,因為他以前曾從事過許多這類產品的調研工作,他已經是這方麵的專家了,使我對他格外的尊敬。但這些準備工作還是需要時間的,因為我們的一些工作涉及到一些高度機密,需要開特別的介紹信。

我又等待了大約2-3天以後,我與何師傅一起乘上去北京的列車,開始了我們的調研工作。我們乘的是臥舖,他因年長當然是下舖,我當然是中舖,夏天的火車車廂顯得有些悶熱,但在火車啟動、提速以後就顯得涼快許多,在夜幕未降臨之前,我們一起坐在下舖聊天。因為我們彼此才認識不久,很自然的聊的都是些自我介紹性的話題,也談了一些拉近關係的話。他謙虛而又坦誠地說:“我不是科班出身,理論知識比較欠缺,隻是參加實踐工作時間長些而已。您是名校本科畢業,基礎理論知識比較紮實,又通過對北海艦隊的幾艘驅逐艦主機的大修及第一艘051一號機艙主機及其係統的安裝工藝實踐,也積累了一定的實踐經驗,你又那麽的年輕,我們一起好好幹,你是很有前途的。”從他的話裏,顯然他對我的簡單履曆了解過,似乎寄予著厚望並說了許多鼓勵我的話。我忙接著說:“何師傅!您過獎了,也謝謝您的鼓勵。其實,我自己知道前階段時間裏我所做出的一些成績,都是在主機二班張師傅(他當然知道我所說的就是張在勇師傅)的幫助、指導下取得的。我總是感到自己的實踐經驗太缺乏了。不瞞您說,我剛來這裏的時候,看著那麽多的大型設備都不知道幹什麽用的?當時心裏十分的焦急,這些設備的性能,作用都不知道,怎能做工藝呢?還好,我這個人有一個優點就是肯學,不恥下問。以後請何師傅多多指教。”

從聊天中知道,他是一個很要強的人,他通過自學,又進入夜大刻苦學習,才獲得技師、工程師職稱。在當時,獲得工程師職稱的人不多,所以我特別的敬重他。同時,在聊天中也聊到了各自家裏的一些事,知道就在他出來出差之時,正是他太太病重的時候,說起此事,他的臉上顯示著許多的憂傷和無奈。我隻能安慰他,建議他太太去上海、北京的大醫院治療,興許能醫治她的病。同時建議這次調研工作抓緊進行,認為我獨自能幹的事,就交給我去完成,讓他早些回去,設法讓他太太盡早得到治療。他聽了後默默地點著頭。顯然,他不是自願來參加三線建設的,因為家裏太太正病重在床,無人照顧,可是他是個共產黨員,黨的號召就是黨的命令,他又為人忠厚老實,在這萬般困難之下,還是接受了下來,並且還必須完成任務。我對於這樣的共產黨員確實懷有好感,同時出於對他的同情,感到這個組織太沒有人情味了,應該對他的一家更多的關懷照顧,難道這個工程建設非他去參加不可?這麽大的一個造船廠。

我們住在六機部招待所,第二天早晨,我們搭上公共汽車去了七院,憑著特別介紹信,通過三道軍人把守的崗哨才達到我們調研的地方—鈦合金旋壓加工試驗研究室。這種工藝技術在當時是很先進的,主要用於國防事業,所以顯得特別的戒備森嚴。那裏的工作人員向我們作了詳細的介紹,甚至加工成本。他們給我們進行了示範操作,參觀了這套設備加工的全過程,使我對生產綱領產品的加工核心技術有了一定的了解。

我們沒有去頤和園、故宮遊覽,第二天,我們就分別買了去大連和上海的火車票,他把需要進一步作調研的工作交給我在上海完成,完成後直接去三線廠—距九江市向西62公裏的羅漢山山溝的四九一廠。他回大連照顧太太並設法使她得到更好的治療後,再與我在羅漢山下回合。(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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