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的祖父（5）
上述的插曲隻是從另一個側麵去了解薛先生，現在我們回到今晚在榮華飯店舉行晚宴主題上來。薛先生已經委托餐廳經理來操辦今晚的晚宴，他們可以安心地在自己的房間裏休息，因為今晚的晚宴可能會搞的很晚很晚。下午五點多他們才下樓來，走進他們今晚的包房。盡管我祖父當時算是個‘土財主‘，但還是第一次走進這樣的飯店包房，有些新奇的感覺。向包房內環視了一下，中間放著一張很大很大的朱紅色的圓桌，台麵的中央還放著一張高出台麵約5-6公分的玻璃小圓台，他用手去動了它一下，它竟然可以旋轉的，他想到了它的功能。圓台的周圍放著同樣顏色的椅子。他暗底裏數了一下圍著一圈的椅子，哇！有12把椅子！讚歎著圓台麵之大。門口放著一張同樣顏色的長條櫃，不用去看裏邊都是些餐具之類的東西。四壁還放著讓客人在正式入座前，隨便坐的同樣的椅子。當時匯龍鎮還沒有電燈，一盞汽油燈高高掛在房間的中間，把房間照的透亮。顯然，這一切對於薛先生並不陌生，他隻管著自己在大廳裏走來走去，不時地向熟人打招呼、寒暄。祖父見了，心裏不由得又讚歎著他在這裏熟人那麽多。
大約六點多了，四月底的天氣，夜色已經開始籠罩大地，他們在這裏等候到了今晚的第一對夫婦—趙益智夫婦從大門口進來，薛先生和祖父忙迎了上去，相互握手、寒暄幾句，由我祖父領著他們進了包房，此時，包房裏已經有經理派來的服務員，忙請他們坐，被給倒茶水。祖父與他們招呼後又出去迎客，剛剛走出包房，薛先生已經領著陳一雄、董集先兩對夫婦過來，祖父忙迎了上去，握手後把他們領進了包房，薛先生繼續去大門口迎接客人。不等我祖父再次出去，薛先生已經領著最後的顧耀祖、黃育生兩對夫婦走過來，祖父迎著他們一起進入了包房。
薛先生首先讓趙益智夫婦在上座位置上坐下，然後讓其他夫婦依次入座，最後他兩在趙益智旁邊坐下·。祖父麵對著他們，覺得他們畢竟是城市人，無論從他們的穿著、談吐舉止都顯得很優雅而體麵，心裏充滿著對他們的敬意。
今晚作為東道主首次與他們見麵，理應首先向著他們說幾句表示歡迎之類的話，原先也是與薛應龍商量好的，可是我祖父真的到了時候卻又不知道怎麽表達才好，顯露出一副很窘困的樣子，薛先生見狀，便為我祖父解圍說：“我李兄不善言辭，他要我代他向在坐各位說幾句，那麽我代表李兄向各位的到來表示最衷心的熱烈的歡迎！希望以後對李兄多多的關照和幫助。希望今晚能喝好、吃好，高興、盡興。“大家聽了以後，一陣的議論後給我祖父一個”那是一定的！“的承諾。
薛先生示意餐廳經理可以上菜了，他馬上指示手下，當時他手下的服務生倒不是年輕貌美的小姐，而是清一色的年輕小夥，可能是當時的封建社會背景，在這種場合是不適宜的。他們分頭將酒和冷菜端了上來。
因為在今晚的晚宴上還有五位太太出席，並且這些太太不是出生於書香門第，就是大家閨秀。服務生除了給先生們準備了當時的名酒—汾酒外，還為太太們準備了我們家鄉酒—老白酒。這種酒喝上去是甜蜜蜜的，是家鄉女士們比較喜歡喝的酒。但因為比較好喝，往往會在不經意中喝醉。
宴會也總是以暢飲開始，為此特先準備了眾多的的冷菜，當時比較時尚的冷菜，不外乎白斬雞、醬鴨、豬肚、豬肝、白切羊肉、熏魚、油爆蝦、油煎帶魚、油煎小黃魚、海蜇頭等。服務生們分頭把上述的冷菜一隻隻的端在中間的旋轉式玻璃台麵上排成一圈；另外的給各位斟酒，忙完後留下兩個守候在旁邊，隨時提供服務。
我祖父首先拿起酒杯站了起來，並舉起酒杯對著各位說：“謝謝各位賞光！鄙人敬各位一杯！”說著眾人都拿起酒杯站了起來，並舉起酒杯，跟著我祖父一起一幹而盡。為今晚的宴會拉開了序幕。
接著薛先生向他的朋友介紹說：“李先生是我書塾的同學，但他比我優秀，一直是我老師的得意門生，我卻是個挨過老師板子的學生。“說的大家笑了起來。他又接著說：”不幸的是令尊英年早逝，老爺子的一大攤子的家業突然都丟給了他，使他覺得很是措手不及而不知所措。但他的思想在我看來要比令尊想的開闊，尤其他走出家門以後，他覺得靠土地來創造財富是一個沒有效率的行為，經商才是發財致富的捷徑。他想在令尊留下的家業基礎上能有個較快的增長。於是要我陪同他來縣城到處看一看，我們來了。在座的都是商界裏的後起之秀、精英，希望以後給李兄多多指點、幫助。”眾人聽了介紹後，都覺得一個鄉村裏的富人，能有如此的理想，實屬難能可貴，都在私下裏議論著：“難得，難得，難能可貴。”
趙益智首先表態說：“李先生有此遠大的想法，使人十分欽佩，我們歡迎他來縣城經商或合資創辦什麽企業，我們一定鼎力相助。”。
來自杭州的翠綠“茶莊”小開陳一雄說：“現在看來，我們這裏的商機很多，譬如我們杭州的絲綢聞名於全國，可是我們縣城裏還沒有看到過，一旦有人將杭州的絲綢引進過來，在這裏開一家絲綢商店，我相信一定會生意興隆起來的，因為我們這裏的人生活都比較優渥。”。
絢麗百貨商店小開黃育生不甘落後也獻計獻策說：“一雄兄說得對，現在我們這裏到處是商機，譬如，我們百貨商店裏還有許多緊缺的商品還未引入，現在在我們商店裏還隻有雪花膏，其他一些有點檔次的護膚品都沒有，有不少小姐、太太都是特地去上海購買或托人帶。”言下之意，他們苦於缺乏資金，歡迎投資加入。
開源木行小開董集先聽了大家的發言，對他很有啟發地說：“我從我們的木材生意中得到了一個啟發，我們這個地方最缺乏的是建築材料，我家父在經商木材生意時，在江西曾遇到過一個”行商“，他就是從江西購買了大宗石灰、黃沙、石子和毛竹，用火車車皮或貨船運往上海碼頭，銷售給分包商，分包商再銷售給用戶。我認為這也是個很好的生意。”……。
看來這些小開都具他們老子的基因—商業頭腦。這是我祖父在聽了他們的發言以後的第一個感覺。當然，當時的人可能還不知道什麽叫基因，但在他們已經有“龍生龍，鳳生鳳”的理念。並對他們提供的這些商業信息覺得非常珍貴。
薛先生覺得我祖父對此行十分滿意，但進一步的探討來日方長，用不著環繞著這個話題喋喋不休下去，於是他把話題引開說：“剛才各位提供了許多的商業信息，這對李兄非常重要，但回去後必須再從長計議。現在不要因此而掃了我們今晚的興。今晚李兄特地設宴招待我們，並且請餐廳經理為我們點了許多這裏的招牌菜，我估計如果我們不努力的享用，可能真的要讓各位打包回去了。因為我們還要在這裏呆兩天。“被他這麽一說，場麵上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大家相互間敬起酒來了，反正相互間都非常的熟悉。太太們也不甘落後，緊跟著相互間也敬起酒來。你別看她們平時文縐縐的都是淑女，一旦她們已經有些酒意或酒興大發時，可能在場的先生都不是她們的對手。黃太太從旁邊台上拿起了汾酒，在自己的酒杯裏斟滿了一杯，突然起身舉起酒杯對著我的祖父說：”李老板，謝謝你的寬待，我敬你一杯！“使我祖父感到很突然，使他有些措手不及，大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感覺，他匆忙地站起來，忘記了將杯斟滿，就將杯舉了起來，坐在一旁的陳太太馬上指出：”你看看你的酒杯，似乎有點欺負我嫂子了。“祖父一下子被說的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薛先生見狀，在他耳旁低語了一聲，他馬上對著大家道歉說：”今天鄙人失禮了！失禮了！願罰酒三杯，以表至歉。“說著，連續三杯汾酒一飲而盡。大家都拍手叫好，連連稱道：“海量！海量！”
此時，服務生已經陸續將清炒蝦仁、炒腰花、響聲鱔絲、鬆鼠黃魚、紅燒肉、紅燒羊肉、麵拖蟹、清蒸時魚、山藥老鴨湯等熱炒端了上來。畢竟他們都是年輕人，又他們相互都是很熟悉的朋友，隻有我祖父與他們隻是初次見麵，但從短暫的接觸中覺得我祖父是個很隨和的忠厚老實之人，又是個鄉下人，更使他們毫無顧忌、拘謹，甚至有點放縱自己，連最後上來的一隻全家福大砂鍋、兩盆八寶飯、一籠家鄉糕和備的一打汾酒（12瓶）、一壇家鄉老白酒都已所剩無幾。但大家都吃、喝的歪頭歪腦的，說話已經語無倫次，有兩個太太直對著人傻笑，也有人語無倫次的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也有要嘔吐的……。餐廳經理見狀，一邊叫服務生把台上的東西撤走，一邊讓兩個服務生來服侍喝醉嘔吐的人。然而，隻有我祖父還算清醒，盡管他走起路來，腳有些不太聽使喚，但他始終知道今天·自己是東道主，可不能讓人貶低了。他見了經理馬上要求結賬，他根據賬單如數付了銀兩。並對經理說：“今天給您添麻煩了，可要照顧好他們。“說著把兩個大洋賽進了經理的口袋，自己去攙扶著酒醉如泥的薛先生艱難地拖進了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