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重負
兒子上寫作課，寫莎士比亞十四行詩，老師閱過，分數出其不意的高。驚訝之餘，討來察看，隻見兒子寫到：清早鬧鍾響，一躍而起，我要刷牙，我要洗臉，我要上學，我要讀書，我要養家。。（中間若幹內容省略）。 一天過去，定好鬧鍾，我要睡覺，明日早起，我要讀書，我要養家。 老師說文筆雖不流暢，但字裏行間有種被責任和壓力綁縛的無可奈何，讓人動容，同情。
我一看這詩，再瞅老師評語，眼淚就下來了。又想前幾天的事，波士頓的第一場雪，先生國內出差，五年級的兒子，定了鬧鍾，早起叫我和他妹起床，自己下樓給大家熱好麵包牛奶，再給每人煎個雞蛋，我和女兒下來吃飯時，他又跑到外麵給車除雪，之後我送他兩上學，自己再去上班。
兒子懂事了，原本很欣慰，但我能窺見他內心深處，偶爾有一絲無奈的情緒，一不小心訴諸筆端，和風細雨裏的小傷口，絲絲的疼。我不禁開始反省，我實在願意他有個恣意快樂的童年，將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論這事情在世人眼中如何，隻要他盡力。但在現實的世界裏，作為父母，我們做的並不成功。
他有時喜歡躺在沙發上，無所事事，滾來滾去，先生多叱責吆喝，小小的人立即正襟危坐。他也愛胡亂說話，天馬行空，不知所雲，先生怒目圓睜，他如今也能煞有介事的指出妹妹話裏的邏輯錯誤。為了買自己喜歡的遊戲，也能挖空心思整理家務，掙些小錢。
父母打拚很多年，走過了不少的彎路，攢了些顯而易見的經驗，人到中年，迫不及待的要把這經驗，這重負，這枷鎖套到孩子身上，打著愛的旗號，行些綁架的事，小小的心靈瞬間就老去了。而崎嶇成長的路，不會因為父母的經驗而突然平坦，眼淚的河，終究要一個人淌過去，滿身傷痕，孤獨的舔。
而他渾然不覺，晚上回來談起那首詩，他的沉鬱之氣似乎一洗而盡。問了，答曰：那日媽媽發怒，他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因而自責，寫在文章裏，想讓媽媽看看他的決心和抱負，旨在警醒媽媽，貪懶粗浮，實非他個人意願。聽了這些，一天積攢的自責和苦痛，一掃而空，這是專門戳老媽心坎，鬧著玩麽？
兒子喜歡聽評書，白眉大俠五遍六遍，水滸十遍八遍，隋唐演義三遍兩遍，楊家將也有個一遍兩遍。家裏雖為全中文環境，但以吃喝寒暄為限，不及深入，不想聽評書有些意外驚喜。一日，說起中學生談男女朋友，玩笑中問他是否也如此這般，答曰：我年紀這麽小，怎麽能成親。家人目瞪口呆，想是評書裏聽來了，拿了用了，還算貼切。
兒子嗜讀書，看希臘神話，言大力神之緣起始末。大部頭的英文著作，兒子用中文，三言兩語，結結巴巴。謂大力神之母原為奧林匹斯山中戰神之妻，成親幾日，戰神南北征戰，不得歸家，大力神之母遂於外人苟且成親。未幾，戰神征伐而歸，大力神之母與夫複成親，前前後後，大力神之父不得而知。我聽了個大概，理解兒子所謂的成親乃苟合之說，以成親代之，隱晦下流之氣洗盡矣。
波士頓第二場雪，兒子定了鬧鍾，早起叫我和他妹起床，自己下樓去準備早餐，我和他妹吃早飯時，他又跑到外麵給車除雪，之後我送他兩上學，自己再去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