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哥的故事
辣哥是一隻鸚鵡的名字,這個名字是它的主人桑卓給起的。
桑卓喜歡喝啤酒,特別喜歡喝一種名叫LAGER的多泡沫淡啤酒。桑卓以她最喜愛的啤酒命名她的鸚鵡,可見她對這隻鳥兒的喜愛程度。
那是兩年前的一個春日的午後,桑卓興衝衝地跑到我家來,特地來告訴我一個好消息。隻見她臉色泛紅,語氣裏滿是興奮。
“我買了一隻鸚鵡。”
“什麽?”我聽不明白,因為我不知道鸚鵡的英文叫法。
“一種會說話的鳥。”她解釋道。
“啊呀,太好了!我也喜歡會說話的鳥。”我立馬歡呼起來。
“前幾天我在網上訂購了這隻鸚鵡,現在它已經在來我家的路上了。”桑卓邊說邊笑出聲來。
“它從哪裏運過來?”
“倫敦。”
“這麽遠?這鳥一定很貴吧?”
“你猜吧。”桑卓笑笑。
“一百英鎊。”我使了使勁。
“哈哈哈”桑卓笑著,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我不相信一隻鸚鵡能超過一百英鎊。“我說,”那麽,一百五?”
“你永遠也猜不到。讓我告訴你吧,九百英鎊。”
桑卓一定是瘋了。她做看護,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是這個數。
不過我了解桑卓,她屬於花錢不眨眼的一類人,有什麽東西隻要她喜歡,又能付得起,她絕不會委屈自己。這點和我大不一樣。
幾天以後,桑卓和她的鸚鵡一同出現在我家。
與我印象中的鸚鵡完全不同,這是一隻多麽不同凡響的鳥啊,大小如同鴿子,羽毛是淺灰色的,有綢緞般的光澤。它的眼睛是暗紅色的,滴溜溜地圓,叫我想起了小時候打彈子用的彩色玻璃球。它的目光尖銳,聚光,令人有種望而生畏的感覺,叫我不敢接近它。它的嘴像一個大鷹鉤,也像一把向下彎的尖刀,心想要是叫它啄一口可不得了。
桑卓將一根細繩拴在它的一隻腿上,它就立在桑卓的肩頭,桑卓輕輕地捋著它的羽毛,它昂著頭立在那裏,居高臨下地環顧四周,表情傲慢。
從此,它成為一桑卓家的一員。桑卓獨身,平日有一隻小狗相伴,狗的名字叫邦妮。我常開玩笑說邦妮是桑卓的女兒,她對邦妮的好就不用說了。有一次我到她家去吃晚飯,桑卓將一隻熱烤雞去骨,將雞肉撕成一條一條的擺在盤子裏,屋裏頓時香氣四溢。當時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眼巴巴地等著吃這隻雞,不成想,眼瞅著桑卓將整隻盤子端給了邦妮,給我的隻是沒滋沒味的煎牛排。
我擔心邦妮會不會介意這隻鸚鵡分享桑卓對她的愛。邦妮可真是個單純可愛的姑娘,她一點也不嫉妒,而且她也喜歡辣哥,經常和它一起嬉戲。
從桑卓那裏我知道辣哥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桑卓給它買了一隻漂亮氣派的大籠子,準備了專供鸚鵡吃的食品,還帶著它和邦妮外出度假,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一晃到了夏天,我去桑卓家串門。打開屋門,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驚,不客氣地說,這個家已經變成了窩,原先的整潔被辣哥破壞殆盡,留下滿目瘡痍。
桑卓的客廳是她最心愛的地方,四周是朱紅色的布藝大沙發,屋角是一台大電視, 壁爐台上和周圍都是些上好的工藝品,有一對從非洲買來的木雕長頸梅花鹿,與壁爐一樣高。還有一些木雕人像和動物,件件栩栩如生。我知道這些都是桑卓的寶貝,是她過去旅遊時買回來收藏的。平時我去她家,我們從不在客廳裏坐,隻坐在靠近廚房的花房裏喝茶聊天。
現在辣哥成了這間屋子的主人,一隻巨大的鳥籠立在客廳靠近窗戶的地方,在那裏向外可觀看街景,向內又可以看電視。
辣哥的籠門是敞開的,此時它正立在籠門上方看電視,電視大開,音響聲很大,桑卓說是為了給辣哥解悶。可惜那一組嶄新的布藝沙發,原先漂亮的朱紅色變成了蒙塵的暗紅,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客廳那扇門的上半部分已經被辣哥啄得千瘡百孔,留下一堆大大小小的傷疤。在這個家裏,辣哥可以自由地穿行於各個房間,籠子隻是供它睡覺的臥室而已。
看到我驚訝的表情,桑卓隻是淺淺一笑,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它是個調皮的男孩。”。
在這個家裏,辣哥哪裏是一隻鳥,分明是一個我行我素胡作非為的王子。
我無法理解桑卓為什麽要如此寵著一隻鳥兒,簡直太過分了。不過我什麽也沒說,我知道英國人不喜歡別人幹涉自己的私事。
每次見到桑卓,我都要打聽辣哥的新動向。我知道辣哥開始說話了,它會說很多話,而且說得很好。
有一次,我和桑卓說話的時候用錯了一個單詞,她竟然說了句:“辣哥的英語比你講得好。”這話聽著刺耳,很傷我的自尊。不過我知道桑卓是個大大咧咧的家夥,她無意傷害我。那個時候她已經走火入魔,在她眼裏,辣哥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
轉眼又一個春天到了。有一天桑卓告訴我,辣哥病了,胃口變差了,而且身上的羽毛掉了不少。桑卓帶它看了鳥類醫生,花了不少錢買來了藥,可是吃下去並不見效。我決定去看看它。
可憐的辣哥,它由一個英俊王子變成了一隻脫毛的公雞,它身上的毛幾乎掉光了,肉紅色的皮膚上布滿雞皮疙瘩,令人不忍多看。它仍舊立在鐵籠外麵,抓耳撓腮,形象醜陋不堪。
“你好嗎?”它嘶啞著嗓子嘟囔了一句,叫我想起了“落魄”這個詞,如今的辣哥確實有種威風掃地的淒涼。
辣哥的病找不到原因,也就無從對症下藥。隻是身上脫掉的羽毛再也沒長出來,不過它還頑強地活著。
夏日的一天我去桑卓家裏,那天是個少有的豔陽天,桑卓將它帶到花園裏曬太陽,我們就坐在花園裏聊天。
辣哥還是全身光溜溜的,它的爪子不停地搔抓著身體的各個部位。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
“它很癢,可是沒有辦法。“桑卓歎了口氣,將它送回客廳裏了。
一會兒,那間屋裏的電話鈴響了,桑卓並沒有接電話的意思。又過了一會了,邦妮在那邊汪汪地叫個不停,可是我卻發現邦妮就在蹲在我身邊。
“是辣哥。”桑卓說。
“你好嗎?”
“邦妮,快點。”
“桑卓,你在幹什麽?汪汪汪|”
我的天!辣哥會說這麽多話,而且說得惟妙惟肖,聽起來像一個地道的英國老頭在說話。它學狗叫,學電話鈴響,就像真的一樣。它果真是一隻神奇的聰明鳥兒。
辣哥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個下午。我想它可能借著大聲說話來減輕身體的不適,可憐的辣哥。
又是幾個星期過去了,這期間我去了一趟意大利,回來後一見到桑卓,就急忙打聽辣哥的消息。
“它走了。”桑卓說。
“啊,死了?”我脫口而出。
桑桌搖搖頭,歎了口氣,給我講了最近發生在辣哥身上的故事。
兩個星期前,辣哥變得很焦躁,脾氣很壞,不再像以往那樣說話。而且,見了桑卓就發出一些難聽的聲音。一開始桑卓並沒注意,因為她總是很忙,有一大堆案頭工作要在家裏的電腦裏完成,有點顧不上它。
辣哥變本加曆,隻要見了桑卓就發出一些特別難聽的聲音,聲嘶力竭,好像要故意激怒桑卓。
“別傻了!”桑卓忍不住喝斥了它一句。
這下可不得了,乘其不備,辣哥猛地一下跳到桑卓身上,抓住她的胳膊狠命地咬了一口。桑卓疼得當場就掉淚了。
此時桑卓才意識到事態嚴重,辣哥已經變成一個公開的敵人,而且不可挽回了。
桑卓無聲地流淚,想了一個晚上,早晨起來做出一個無奈的決定,這是惟一可行的——她將辣哥送到附近一位女士家去了。桑卓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辣哥和她,已經不可能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辣哥亮出了殺手鐧,留在家裏不定會鬧出什麽事來。
“它現在怎麽樣了?”我急急地問。
“我想它,去看過它幾次,它很好,很快樂。而且,它身上長出了新的羽毛。”桑卓說。
“太奇怪了,簡直不可思議!”我感歎道。
“那個女士家裏還有一隻鸚鵡,是個母的。”桑卓笑眯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