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溫蒂

秋風溫蒂
 
第二天溫蒂就收走了我屋裏的收音機和浴巾，也不再給我洗衣服了。見了我，臉拉得老長，甚至不跟我搭腔了。我還是像往常一樣不卑不亢。
   星期天早晨，我正在廚房裏用洗衣機，溫蒂悄沒聲地出現了。
“這個時間屬於我使用洗衣機。”她站在我旁邊，冷冷地說。
“我已經洗好了，可以請你告訴我怎樣烘幹嗎？”
“這個機器不能烘幹。”溫蒂雙手抱胸，一副看熱鬧的神態。
“可是，這些濕衣服怎麽辦呢？”
“我不知道。”聲音冰冷，與以往的春風溫蒂判若兩人。
外麵下著雨，我知道溫蒂絕不會允許我在屋裏晾這些衣服，所以也不再問她。我找來一個塑料袋，將濕衣服裝了進去。
“超市那邊有個洗衣店可以烘開。”溫蒂指了指外麵，她還不算太離譜。
    我說了聲謝謝轉身出門。
走在路上我想，這個洗衣機應該是有烘幹功能的，因為我以前的衣服都是當天洗完並燙好的。溫蒂有潔癖，她幾乎天天洗衣服，可是院子裏沒有晾衣繩，屋裏也沒見她晾過衣服。溫蒂這麽做恐怕是成心想為難我。 
可惡的大姑姐把她惹翻了，然後拍拍屁股走人，溫蒂憋在心裏的怒火隻有想方設法在我身上燃燒了，更年期的女人是沒有理智的，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我算是成了她的活靶子了，今天隻是剛剛拉開了序幕一角，這出戲會不會接著上演？要是變成連續劇怎麽辦呢？
    我拎著一包濕衣服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走著，心裏的委屈沒有人可以訴說，附近也沒有親朋好友可以串門，霏霏細雨打濕了我的頭發，臉上濕濕的混著淚水。幸虧洗衣店開門，我用那裏的機器烘幹了衣服。
下一個周末，我問溫蒂，什麽時間我可以用洗衣機，她說：“今天晚上。”晚上？晚上洗了衣服到哪裏去烘幹？不過我什麽也沒說。 
等我下班回家，洗衣機裏已經塞得滿滿的，我知道溫蒂是故意這麽做。我扭頭出了門，惹不起還躲得起，我不想跟溫蒂發生正麵衝突，再說我的破英語也不支持，我雖然沒有心計，總還是懂得知已知彼的道理，再說我壓根沒想跟溫蒂鬥，我這個人和誰都鬥不過的。    
小鎮上冷冷清清，所有的店鋪都關著門，實在是無處可去，走進電影院，等了半個小時，加上我一共8個觀眾，看了一個無聊至極的電影，雖然眼睛看著屏幕，溫蒂的影子卻在腦子裏揮之不去，特別令我失望的是，走出影院時仍是大白天。
 
星期一起床晚了，先到診所開了門又回來做早飯。早飯特別簡單，牛奶麵包煎蛋而已，但做飯的程序非常複雜，我使用的冰箱在車庫裏，到廚房要路經走廊和客廳，就餐前要將大大小小的餐墊鋪在桌子上，刀叉擺好，吃完飯擦幹淨後各就各位。煎蛋後要將玻璃一樣的爐板擦得像鏡麵一樣了無痕跡，煎鍋刷幹淨再用布揩幹。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早餐，至少需要20分鍾。這套程序是我來這裏第一天，溫蒂示範給我的，我隻好由著她。
 
我正在準備早餐，溫蒂幽靈一樣地出現在身後，嚇了我一跳。
  “你沒上班？”溫蒂用冰涼的聲音問道。
  “噢，今天起來晚了，回來做點飯。”
  “這個時間是屬於我和我丈夫做飯的時間。”
溫蒂歪著頭，一字一頓地說。
我連一點胃口也沒有了，想起前幾天晚上我包完水餃上樓梯時，溫蒂用空氣清新劑噗噗噗地噴灑廚房的情景，我覺得住在這裏像是寄人籬下。每天付給溫蒂相當於人民幣150元，在國內這個價可以住賓館了。幸虧下了班可以去餐館打工，要不下班後五個小時的大白天真不知道該怎麽熬。我想住滿這個月就離開這裏，可是，怎麽開口對她說呢？當初講好最少住半年，毀約在英國被看作是沒道理的。
自從大姑姐離開後，溫蒂幽靈似地跟在我身後，常常嚇我一跳，我不由想起蝴蝶夢裏的女管家，她影子似地無時不在，無處不在，隻要出了我的臥室，我的背後就有溫蒂的一雙眼睛盯著，這樣的日子還怎麽過下去？每天下了班，一想到回家我心裏就犯怵，那個漂亮的別墅，此時對我來說就是一個監獄，問題是我每天必須回監號睡覺，這種感覺太可怕了，那裏實在不能再住下去了。
 莫醫生幫我出了個主意，給溫蒂寫封信，將搬家的理由寫出來。信是莫醫生按英國人的行文習慣幫我寫的。
親愛的溫蒂：
我寫下我住進這個房間將近一個月的想法。
感謝你最初幾天你幫助我燙洗衣服。
為了保持廚房的清潔，我每天到中餐館裏吃晚飯。我總是非常安靜，盡最大努力保持房間的清潔。當你家有客人來訪時，我總是回家很晚，以免打擾你們。
但是我覺得我的生活被你約束了，當我要使用洗衣機時，必須提前向你預約，我做早飯的時間也受到限製。
我付300英鎊，得到的隻是一張睡覺的床。住在你家我感覺不快樂，我覺得我失去了自由。
我是一個專業人員，受過良好的教育。當你粗魯地對待我的時候，我不想與你爭吵，但是我必須保持我的尊嚴。因此我給你這個通知，當我找到新的住處時我將搬家。
如果這封信使你感覺不舒服，請原諒。但這是我真實的感受。
你的真誠地
艾莉
2004年7月6日

 我把信放進包裏，準備回家後打印出來交給溫蒂，這樣顯得更鄭重一些。